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空中彌漫著焦炭的刺鼻味道,地上積滿了一層黑色的細膩的灰。持續的熾熱引來了降雨,10月的京城下起了蒙蒙細雨。夷人的裝滿財寶的馬車從圓明園開始擠滿了一整條長街。土匪和百姓在地上撿夷人落下的細碎的寶物,嚷著自己拿比讓夷人拿去好。這些寶物是從康熙皇帝至今150多年積累下來的,現在已經被洗劫與焚燒一空了。
十日之後,狗剩獨自坐在自家院子裏抬頭看著天空。遠處傳來昆曲桃花扇的唱腔,母親李氏突然從堂屋裏邁出來抱起狗剩打開門朝外走去。昆曲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走到台下李氏攬著狗剩坐在台下麵聽了兩個時辰的戲。收班時,李氏單手抱起狗剩朝戲班走去。對著年齡最長的人跪下了,按著狗剩說,“狗剩,快跪下。”“師傅,您就收下這娃子,家裏實在養不活了。”“您別,這年頭在哪裏養活都不容易。”班主嚴肅的望著母女身後的空地。“您要是不收下這個娃子,我們母女就跪死在這裏。”“收不收我說了不算,得看老天爺賞不賞這口飯吃。你就把剛才桃花扇裏的背出來幾段。”唱的好不好班主一聽就聽出來。“嗡-朗格裏格,咚。……”狗剩唱的是伴奏。“啪”的一聲,李氏打在狗剩臉上,“叫你唱戲,你唱這個幹什麼!”“您甭動手,唱的挺準,老天爺賞給他這碗飯吃。”李氏喜得咧開了嘴,按著狗剩的頭。“還不快給你師傅磕頭!”說著按著狗剩磕了幾個響頭,眼淚從李氏眼裏流了出來。“聽師傅的話啊,狗剩。”李氏站起身子就來往回走。狗剩站起來含著淚看著母親,身子靠著班主,突然眼睛一黑,暈倒了。
“快喝下這碗粥,這是從徐府粥廠討來的粥。”班主望著剛睜開眼的狗剩說。“你大名叫什麼?”“我沒有大名,都叫我狗剩。”“狗剩不是名,你爸爸姓李,你就叫李己吧。我姓趙,以後你就叫我趙主。”“趙主,我有名字了。”狗剩笑了起來。“還挺伶俐,你以後就跟著姬爺學三弦,你現在身子弱,先休息吧。”“不,我現在就……”狗剩要起來,被趙主一把按住。“休息要緊。”“睡會吧。”姬爺也開了口。一班戲人坐在騾子車上緩緩的向南方駛去。
李己隨戲班一行駕車在山路上,趙班主讓馬停了下來大家休息。“李己你下來拜師傅吧。給我和姬爺磕三個頭。”“師傅,師傅。”李己給趙班與姬爺各磕了三個響頭。“好好,起來吧。你今年多大了?”“虛歲一十一。”“進了戲班就要懂戲班的規矩。臨場推諉,革除。臨時告假,革除。在班思班,永不敘用。在班結黨,責罰不貸。臨時誤場,責罰。夜晚串鋪,罰跪。台上笑場,責罰。……”“徒兒明白。”“我讓你跟著姬爺學文場彈三弦。三弦姬爺先借你一個,等你掙了錢再還給你姬爺。”姬爺給李己拿了三弦和琴撥說,“這是琴撥,戴在食指和大拇指上。這三弦鼓麵是蟒皮做的。”“謝謝師傅。”“右手彈,要靈活。左手按,要穩準。身體立直。這樣。”姬爺說道。“我先彈一個《訪翠》裏的一段。”“這是雙彈。”李己跟著學。“這是雙挑。”姬爺接著演示。“我再彈《寄扇》裏的一段。”“這是輪。”“這是搓。”李己有點忙不過來。“不用著急,慢慢練。但要成為頭等文場就要勤練,能吃的苦中苦。你先把《訪翠》裏的雙彈小調練一千遍。”李己一絲不苟的練起來。大家一人一半餅分了吃。餅都是看戲的人給的,還沒來得及換成銀子。馬在道路旁啃著草。“上路嘍。”趙班主喊道。“路上再彈吧。”姬爺說道。姬爺準備了一個藤條,李己每彈錯一次就要抽打李己的手。初學者難免要出錯,不一會李己的手已經腫了。但是姬爺每聽到錯的時候照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