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份遙遠的溫馨(1 / 3)

程哲在關外的日子裏,那份遙遠的溫馨一直陪伴著他。

那次易老伯讓他跟易熾焰在柳湖邊走走,他想既然老一輩都熟悉,也不好推辭。他倆沿湖邊慢慢走著,一對青年男女初次走在一起,自然有些不太習慣,有些不好意思,誰也不願先說話。

正像易老伯說的,易熾焰來城裏有些時日了,她從來就沒有也不敢想去柳湖邊上走走,演出完了就回家,她怕碰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糾纏。現在她的身旁多了一個人,而且她領略了他的為人,有他的嗬護,心情自然輕鬆起來。

她突然感覺眼前柳湖的水變得清澈了,湖邊的楊柳雖然沒有夏日的婀娜多姿,但也是楊柳依依,連樹枝上鳥兒的叫聲,也分外動聽了,這在以前她是無暇也無心顧及到的。現在不同了,她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都變得美好起來。在岸邊垂柳下的長椅上,他倆坐下來,還是易熾焰先說起了她和她的家庭。

易家是微山縣人,家在縣城有一個不大的五金商號,商號的盈餘足夠一家人的生活開銷。爹爹除了經營商號,還開了個小武館。易家算得上是武林世家,祖上曾出過武舉。爹爹自幼習武,後來成了縣城裏的武老大。爹爹開小武館,是給前來學藝、切磋武藝的人,提供一個聚集的場所。爹爹愛熱鬧,小武館讓他結交了不少朋友,為此他感到滿足和自豪。

易熾焰姊妹三個,大姐二姐從小對習武沒有興趣,爹爹隻好作罷。到了易熾焰,爹爹就不放過了,他沒完沒了地灌輸,硬是逼著易熾焰堅持學下來。十二三歲的時候,太極拳、舞劍就得到前來武館的人的誇獎,其它功夫的一招一式,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行的。

“我母親是得了難治的病死的,後來大姐二姐也相繼嫁人了。二年前,家裏又發生了一場大變故,日本鬼子進了微山,日本武士占了武館。日本人在我們家出出進進,爹爹看不慣又沒有辦法,忍氣吞聲了一段時間後,就把店鋪裏的貨全賤賣了,店鋪也鎖了門。我和爹爹也從祖上傳下來的大宅院裏搬出來,搬到店鋪後院的二間倉庫裏住。這時,我初級中學快畢業了,我們家不愁上學沒有錢,我還準備上高級中學呢。學校的老師也跟爹爹說我學習好,家裏又有條件,還是應該繼續讀書。我喜歡上學讀書,天天和那麼多同學,那麼多老師在一起,多開心呀。可是日本人占了微山,占了我們家,爹爹說如今學校也是日本人的了,學就不要上了。沒有了武館,爹爹在家待不下去,就帶著我和幾個家境貧寒的小姐妹出來演出,賣藝掙錢吃飯。爹爹不願意住那二間倉庫,一回到家就生悶氣。在外演出比在家的時間還長得長呢。開始時我們是清一色的武術表演,後來為了能夠混下去,又加進了一些雜耍表演,這一晃就兩年多啦。”

易熾焰說得挺沉重,程哲聽著也感到挺沉重,就打圓場說:“俗語說,人生的道路總是坎坎坷坷的,又何況我們是處在一個戰亂年代呢。有話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中國這麼大,人口這麼多,戰亂總歸有一天會結束的,日本人總歸有一天會滾回那海島去的,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咱們還是回去吧,別讓大伯惦記了。”程哲站起來,看見易熾焰好像有點冷,就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易熾焰還沒有還得及推讓,程哲已把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到家門口的時候,程哲說:“快過中秋節了,這幾天上軍校的同學都張羅著回家,我也想回去一趟,畢竟以後離家遠了,不像現在說回就能回了。”易熾焰聽了程哲的話,顯得慌張了,急忙說:“爹爹說這幾天天氣不好,早就說要停演幾天,我問問爹,我也要跟你去,看看大伯大娘。”易熾焰轉身跑進了院子,一會兒又跑出來說:“爹答應了。”

縣城離王各莊三十多裏路,每次步行回家,程哲要走上大半個上午,這次他向城裏的同學借了輛自行車,路過月餅店的時候,還買了月餅,他想去約易熾焰時順便送給易大伯和帶回家去。

易熾焰今天早早起來,沒有做飯,而是去外麵買回了漿子和油條、酥餅。爺倆吃完飯,易熾焰忙著梳洗打扮,也幾次到門口張望,總算聽見程哲來了,出乎她的意料,程哲是推著一輛自行車來的,易熾焰滿心喜歡,這人還早有準備呢。程哲進門給大伯送上了月餅,就對易熾焰說:“咱們趕早走吧。”程哲騎上了自行車,示意讓易熾焰上車,易熾焰用眼睛對他說,你騎著出胡同吧,別讓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