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壺濁酒喜相逢 1(1 / 2)

居住在鬆花江岸邊的人們,對開江情有獨鍾。每年的三月十幾或三月底,滿山遍野厚厚的積雪開始溶化,大小河流漲滿,湍急的裹著冰雪的河水,爭先恐後地瀉進江裏。江上現出響聲,那響聲遠遠近近,近近遠遠,鏗鏘脆脆。一天二天三天,江麵上幾尺厚的冰層摧枯拉朽般地斷裂。水推冰,冰擊水,疊加得丈把高的冰塊,哢嚓哢嚓地崩裂,哢嚓哢嚓地響。那磅礴的氣勢,那龐大的聲浪,能傳出十幾裏遠。

一到開江的日子,岸邊屯子裏的人們都激動著,跑向岸邊。去眺望這年複一年的讓人心跳,讓人腳下發顫的壯觀場麵。在人們享受著心跳和腳下發顫的喜悅中,凋零一冬的樹枝開始萌動,沉睡一冬的草根開始生芽。——黑土地上又開始要種莊稼了。

可是,今年不同了,還不到三月底,雨刷刷地下了二天一夜,開江也就提前了。人們也沒有像往年一樣,跑去看開江。有的說開江的場麵再壯觀,再氣派,也已經沒有這份心思了。有的說等中國有了像開江的摧枯拉朽力量的時候,再去看吧。

小石嶺屯的人家已經搬走了一半。還沒有搬走的,有的是過一天算一天不打算搬的,有的是去了他鄉,找新地方還沒有回來的,整個屯子冷冷清清的。屯前的收購站大院更是冷清,年後就一直沒有來過賣貨的。幾天前,何叔說他要回趟家看看,程哲讓他跟秦掌櫃說說情況。現在,收購站就程哲一個人了。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又是烏雲密布,跑桃花水的時期,雨就是勤,看樣子又是一夜的雨了。程哲早早把大門關上,回到屋裏坐著,心情也像天氣一樣陰霾。近一個多月裏,厲又力一路上的安危,讓他的心越發懸著。家鄉的親人,讓他越發惦記。他曾幾次想,要是厲又力再不回來,他就要動身回去。但轉念一想,自己要是走了,厲又力又到了,走兩岔了那可怎麼辦,這可是相隔幾千裏路啊。就這樣,他隻能一天一天地捱著日子。

這時,一個人走至收購站的大門口,停住了。他向院裏喊了兩聲,沒人應。他想這麼早關門幹什麼,莫非是人沒在家。他揀了三塊石頭,依次向院子裏擲去。

程哲聽到有人向院裏投石頭,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厲又力。他從屋裏走出來,當第二塊第三塊石頭落地的時候,他想是厲又力無疑了。這樣的事以前有過幾次,以至成了約定俗成的暗號。——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盼來了!

一時,程哲處於極度的興奮中。他跑著去打開大門。門一開,兩人就碰撞在一起,抱在了一起,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激動情緒,讓兩人誰也說不出話來,都感覺對方在顫抖。就這樣顫抖地抱著,直到感覺對方的身體依舊堅強有力,直到看見對方的眼裏湧出熱淚,才推讓著進了屋。

一進屋,話匣子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兩人說著對方第一時間想知道的事情,這他們自然是心有靈犀的。他們時而一問一答,時而一方在述說,另一方在聆聽。時間悄悄地溜走,屋裏完全暗下來,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龐了。話匣子還在繼續著,好像誰也沒有口幹舌燥的感覺。一會兒是竊竊私語,一會兒又是痛痛快快。一會兒百感交集,一會兒感慨萬端,一會兒平心靜氣,一會兒憤憤不平。

“這有易熾焰的信,先給你。”厲又力說著往外掏。程哲說:“你這一來,咱們怎麼還摸上黑了。”他這才想起去點燈。剛才,他已從厲又力的片言碎語裏,知道些易家和易熾焰的狀況。他草草看著信,心裏想著易家世代的祖宅已經沒了,現在是寄人籬下,要是哪一天易老伯再有個好歹,隻剩下易熾焰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一個女孩子,她可就難了。

他也為易熾焰高興,她已成為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讓世代的家變成了鬼子的火葬場。讓他更不能想到的,是她不但學會了用槍,還有了一支槍,而且不經意間竟成了一個神槍手。連她的小姐妹也有槍在身了,還參加了水上遊擊隊。家鄉皇天後土,真能改變人。也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回去一定比試比試,那她該是多麼高傲,多麼神氣啊!到時,我要看看這個高傲的公主,這個紅衣劍女,槍在手上是怎樣的一個颯爽英姿……

“你這一來,我一切都忘乎所以了,連碗開水也沒給倒。對不住啦!”程哲說著去倒水。又說:“我去燒水做飯,吃了飯你繼續口若懸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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