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子組長麵目變得猙獰起來,已沒有了先前故作端莊的樣子,也沒有了成竹在胸的神態,他叫停墩隊副,惡狠狠地說:“這些中國人,統統地狡辯的耍滑的有,良民的不是。”他圍著小石嶺的人群轉了一圈,朝著機槍手說:“這些老弱病殘,知情不舉,頑固不化,統統的沒有用的,死啦死啦的!”
全場的人毛發都豎起來了。
“太公由此過——”
程哲扒拉開人群,大喊一聲:“慢著!”
人也幾步就到了場中央。圭子組長被嚇了一跳,慌忙抽刀。十幾個鬼子持槍將其團團包圍。
小石嶺的人同時瞪大了眼睛。老屯長思忖,不是昨天就去省城了嘛,怎麼也在鎮上!你不應該站出來呀,我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你這個程哲啊!
整個廣場的人都驚詫不已。——這就是鬼子要找的人!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自動站了出來。這人真有膽量,真是條漢子!人們都屏住呼吸,自然也為他捏著一把汗。
圭子組長倒退十幾步,緊握出鞘的刀,問墩隊副,“是這個人嗎?”墩隊副看到人雖已由十幾條槍逼著,但還是戰戰兢兢地說:“是他,就是他!綁起來,快綁起來!”
“看你如臨大敵的樣子,不就是一個喂馬的嗎,他還能插翅飛啦?”圭子組長打量起這個青年人,細細地打量,竟也絲毫沒有發現眼前這個喂馬的,有什麼過人之處。他示意身後放一把椅子,椅子搬來,又示意前麵放一張桌子,桌子也搬來。他鎮定自若了,他拿了拿架勢,坐在椅子上,又敲了敲桌子,說:“墩隊副,你不可能知道,大日本帝國是講文明講法製的。你說這人抗日反滿,我要當眾審判。”他叫持槍的退遠些。他有自己的算盤,以華治華,以滿治滿是著高棋嘛。能當眾降服,更是對中國人意誌的摧殘。對於死硬派,殺是不言而喻的,到時當眾砍頭,殺一儆百。
這時,全場的人都已看得清楚,這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中上身材,英俊、健壯,臉略顯黑。頭上戴著黑色的但已發白的帽子,身穿深青色很舊的但洗得很幹淨的衣褲。有人說,這人是小石嶺收購站的。
圭子組長開門見山,開始發問:
“開拓團在大榆樹鎮買地,幾十個皇軍被殺,連丈二原隊長胸口也被插了刀子,是不是有你參與?”圭子組長憶起他看過的簡報,開始審判。
“是我幹的。”
圭子組長一驚,這人還真不同於一般中國老百姓。
人群中所有的人都一驚。那曾傳遍鬆花江兩岸,剛剛進駐的開拓團被殺一事,是他幹的?人們睜大眼睛,再次端詳起這個青年人。小石嶺的人也吃驚了,老屯長急得直跺腳,你怎麼什麼也敢承認,這沾邊嗎?阮大爺一急,嘴都起了泡,孩子,承認這些幹什麼?你這不犯傻嗎?
圭子組長心下滿意,又問:“那下鄉的開拓團在返回鎮裏的路上,二十幾人在鎮外被阻擊而亡,你也參與啦?”
“是我幹的。我出鎮時,見有車來,打中了油箱,他們慌亂之時,就都撞在我槍口上啦。”
被審者倒是答得痛快,圭子組長也覺得越來越有些意思了。繼續問:
“接下來縣城裏發生的一切,你也脫不了幹係啦?”
“是我幹的。先是在市場裏打死了該打死的,後又有輛汽車可開動,就開著汽車碾過了一隊巡邏的鬼子。之後又到了憲兵隊門口,折騰了一番。你一提起,我就想起來啦。”
“就在這個集市上,偵諜隊下來宣傳發布告示,出鎮時遭遇槍擊,也是你幹的啦?”
“不是。”
“剛才還承認的痛快,怎麼這會兒不敢承認啦?”
“我都是衝著鬼子去的,一個半個的漢奸,有人走在前麵啦。”
“八格牙路!我們是皇軍。”
“八格牙路是不是罵人的意思?你不是標榜文明嗎?怎麼出言不遜?”
“紅石崖鐵礦的爆炸,你知道嗎?”
“是我幹的,溝口停著汽車,我用獵槍打中,發生了爆炸,也不知死了多少鬼子。”
“開拓團剛剛進駐這個鎮時,有皇軍在飯館裏被打死,死後又給脖子裏嵌進盤子,你認為為什麼要在脖子裏嵌進盤子?”
“是我幹的。飯店裏有盤子,不嵌進盤子,怎麼弄死呢?”
“我想盤子是死後嵌進去的,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
“你認為怎麼樣,就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