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鳳村東的尋龍山上,六個白色的小小孩童跪在兩座墳墓前,蘇洛和蕭沉分別與妻子合葬在這裏。驚天的哭聲掩去了盛夏的伏熱,讓每個人心尖發涼,靖容、靖婉和蘇槿柔大放悲聲,錐心泣血的哭聲蕩漾在山間。蘇陌辰淚流滿麵,抬手揚起手中的黃白紙錢,這一方土地上仿佛下起了淒涼的白雪。
蕭靖寒抱著癱倒在懷裏的蘇小茉,跪在地上飲恨吞聲。自從埋葬了父母的屍體,蘇小茉就倒下了,在沒有起來過,癱軟至今。她沒有流一滴眼淚,沉默無言,沒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隻是那眼神中閃過的是恨,是痛,是自責,是懊悔,是絕望。
風花、雪月兩人站在孩子們身旁,是他們帶回了蘇洛夫婦和蕭沉夫婦。
雪月看著蕭靖寒,“你可願隨我回雪山?”
蕭靖寒抱著蘇小茉的雙手緊了緊,眼底閃過些許猶豫,看了看靖容、靖婉,遲疑不定。他恨!恨夜焰皇帝,恨這個王朝!他想報仇!現在的他無能為力,必須學好本領。小茉很厲害,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懂這麼多,想必得過高人指點,他要報仇,也要並肩站在小茉身側。如果他走了,靖容他們怎麼辦?他們幾個人都太小了,如何生存?怎麼活下去?
風花看出了蕭靖寒的顧慮,吹了吹胡子,“寒小子,放心,他們跟著小丫頭會活得更好。”這個小鳳星不簡單啊!
幾日不曾言語的蘇小茉忽然開口,“走,有我,他們會好好活下去,你必須走!”她需要幫手,她需要了解這個異世,有能力幫她的人,她要報仇!她要毀了那些奪走她所有的人!
蘇小茉抓緊了靖寒的衣襟,眼裏的堅決不容拒絕,蘇陌辰他們不懂蘇小茉的意思,蕭靖寒卻懂了,小茉恨,恨裏夾雜著絕望,再退一步就會跌落萬丈深淵的絕望,是被命運吞噬一切的絕望。
蕭靖寒點了點頭,扶著小茉站起身,被放開的蘇小茉踉蹌著身體,蕭靖寒看著蘇陌辰慌忙地接過蘇小茉,轉身,隨著風花雪月離去。
“靖寒!”
“大哥!”
蘇陌辰和蕭靖容大喊,蕭靖寒頓住,沒有回頭,毅然跟上風花雪月。
山穀裏傳來風花老人的埋怨:“好不容易送走了錦小子,又弄來個寒小子,聽說我那外麵的楓兒又把林麻煩送回了雪山,小丫頭有哥哥姐姐陪她玩,我卻閑不下來,我怎麼這麼倒黴!……”
這一刻,積聚了多天的眼淚奪眶而出,蘇小茉背靠著哥哥卻笑了,是啊,她還有哥哥姐姐,不是她一個人,她要帶著他們所有人好好的活下去!
蘇小茉走到墳前,雙膝跪地,恭敬地磕了三個頭,透過墳墓,看到了蘇父又偷偷地往她手中塞糖,看到了娘親拿著燒火棍攆著她滿院奔跑,看到蕭伯伯摟著她說以後給他當兒媳,還有蕭大娘憨厚的笑容。爹、娘、蕭伯伯、蕭大娘,那些人奪了你們的生命,奪了我們往日溫馨的時光,我必奪了他們生命中的一切來祭奠你們,取人性命很容易,即使是皇帝,小茉要殺了他誰也攔不住,可小茉要他活著,讓他眼睜睜看著他在乎的一切生生從他手中流走,讓他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什麼是人間煉獄!
多方人馬暗中搜尋著下落不明的幾個孩童,書房裏,墨錦負手聽著星一的稟報,眉頭越擰越緊。如果星一知道了,一定會驚呼!他們王爺什麼時候有過表情,天下奇觀!可惜墨錦並未轉身。
“死了?”屋內氣壓降了下來。
“是,聽說是吳皇後做的,她似乎不知道鳳星還活著,以為斬草除根。”
墨錦沒有說一句話,星一額頭上卻冷汗直流,無言的沉默,是王爺發怒的先兆啊!星一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稟報,“沒查到幾個孩子的姓名,拒星四說,宮裏隻知道有鳳星,竟無人過問鳳星本名,大火後,接觸過鳳星的人都被秘密處死了。派去落鳳村的人回報,落鳳村的居民一夜之間全部被毒啞,無一人能開口說話,唯一識字的村長劉謝現在已經神智不清,瘋了!”
星一捂著心髒一口氣說完,十八星衛從來沒辦砸過任何差事,這次卻毫無收獲,有人出手比他們更快!
長時間的寂靜無聲,屋內的氣壓讓星一膽戰心驚,星一知道,他們王爺怒了!跪在地上,頭低得更低,不敢抬頭。
半晌,冰冷的聲音傳到了星一耳際,“找到他們,我要他們活著!”
“是!”星一領命,頷首告退。
“慢著,”
星一很是好奇,他們王爺何時這麼猶豫過?
“若是尋不到,就幫他們掩藏痕跡,我不希望別人找到他們。”說罷,墨錦舉步向寢殿走去。
“是!”星一心裏嘀咕,還有十八星衛尋不到的人麼?這次是因為時間短啊!
墨錦心裏不斷回蕩著幾個聲音,是那日鳳棲宮裏孩子們的對話,幾個名字一一閃過。蕭靖婉、二柔、靖寒、蘇小茉。
清爽的晚風吹得衣袍輕輕擺動,墨錦負在背後的手扣緊了,蘇小茉,是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