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除夕，但幾乎沒有一點年味。無非是全家人圍著桌子吃幾個家常菜，看一場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如果不是窗外一陣接一陣的鞭炮聲，蘇唯會覺得這無非也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然而外婆卻興致勃勃，比誰都高興，“你等會兒啊，去樓上供桌那給祖宗磕個頭，讓他們保佑你今年順順利利，考好高考。”
“樓上哪有供桌啊？”
“我今早弄的啊，是老林教我的，擺兩根紅蠟燭，還有油燈——”
“——等一下，”蘇唯打斷她，“老林是誰？”
“就是林塵的外婆啊。”
“你什麼時候和她混得那麼熟了？”蘇唯有些驚訝。
蘇媽媽端著水果從廚房走出來，接口道，“你外婆自從上次爬山回來之後，就和林塵奶奶越走越近了，約著一起買菜，去寺廟祈佛，聊老年人間的八卦……”
“……中老年人祈佛黨，名副其實的。”蘇唯從果盤裏拿了個橙子邊吃邊評價道，“話說，林塵的奶奶不是姓林吧？他爸又不是跟他奶奶姓。”
外婆恍然大悟，“好像是哦，不過我從來沒問過她。”
女生無奈的扶額，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還能迅速結為老閨蜜，她真是佩服自己的外婆。
老人家還惡狠狠地繼續嚇唬蘇唯，“記得一定要叔叔祖宗們保佑你高考成功哦！不然有你好看！”
這麼一來，蘇爸爸倒是有些傷感了，“女兒考完高考就長大了，也成年了，想到今年下半年就要離開我們到外地讀大學，還真有些舍不得。”
蘇唯一臉鄙夷，“你倒是比我媽提前進入更年期了，竟然開始多愁善感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心底裏著實是有些小小的惆悵的。
記得小時候每年過年，外婆都會親自縫好看的衣服給自己穿上，雖然女生身體極差平常不能隨便亂吃東西，在這一天也會破例被允許吃棉花糖，嚐一嚐媽媽炸的香辣排骨。大年初一的時候，蘇爸爸會帶著自己去正街上看耍龍和舞獅子，她那時年紀小個子又矮，夾在一群大人中連獅子尾巴都看不見，爸爸便一把將她抱起來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小姑娘迅速比周圍的人都高出來一截，視野瞬間變得開闊而清晰，她看到咧著牙的大獅子從人群中靈巧地跳著穿過，高興得邊拍手邊在老爸肩上扭來扭去，爸爸低聲嗬斥她“別動，摔下去怎麼辦”，她又悻悻地安靜下來，嚇得緊緊揪著老爸的兩隻耳朵不放手，結果老爸反而笑了出來，“哈哈哈別抓那麼緊！老爸耳朵疼！”
後來一年又一年，蘇唯漸漸長大，家境慢慢變好，不用再穿手工縫製的衣服，身體也慢慢變好，不用等過年也可以吃想吃的東西。然而小時候那種過年的感覺卻再也回不來了，她從當年那個騎在老爸脖子上興高采烈看舞獅的天真無邪的小孩子，變成現在每天守著習題集和試卷不停做啊做的高三黨。
——她也再回不去了。
女生還正猶自黯然神傷，手機卻響了起來。
“誰發短信給你啊？賀年短信？”媽媽隨口問道。
“也許吧。”打開手機，卻顯示是“毒舌桃花眼”。
——“春晚好看嗎？”
“當然不好看！！！”電視裏正放到蘇唯最不喜歡的小品類節目，“東北味的小品永遠聽不懂在說什麼啊。”女生飛快地回複。
——“那就去做數學習題吧，三角函數專題。”
蘇唯驚得差點摔了手機，“你開玩笑吧？！今天可是除夕夜啊！！”
——“你看不好看的春晚也是浪費時間。明早我檢查。”
“大年初一也要補課？！！”
林塵沒有回複她，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考慮到桃花眼沉下臉來著實恐怖，還會有意無意地向她對待女兒要求極高的老爸有意無意透露她“無心學習”的“事實”。蘇唯後背一涼，隻能耷拉著雙手不情不願地往書房走，滿臉不開心，怨氣與怒火相交織，強忍著不打電話過去將林塵罵的狗血淋頭——事實上她也罵不過林塵，但YY一下總是高興得多。
媽媽驚奇地望著她，“你不看春晚不吃橙子啦？”
女生幽幽地答：“我要勤奮學習。”
蘇爸爸和蘇媽媽對望一眼，迅速交換了“她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那麼勤奮”的想法。
外婆卻追在後麵喊：“你等會要記得去給祖宗磕頭啊！記得許個願什麼的。”
許願？女生有氣無力地爬上樓——請讓神明保佑她月考進步，高考成功，然後……
遠離世上一切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