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另一隻眼睛看看。”醫生站在視力表前吩咐道。
蘇唯聞言將手中的木勺換到另一隻手上遮住左眼,努力地瞅著那些翻過來倒過去的“E”,用力眨了眨眼睛,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和右眼一樣,隻能看到4.4。”
醫生比她更無奈,招招手讓蘇唯走過去坐在儀器前檢查眼睛,半晌後有些責怪地瞥了蘇媽媽一眼,“孩子視力都那麼差了,做家長的怎麼到現在才帶她來看醫生?”
女生連忙搶道,“不怪我媽啦,都是因為最近看書看得比較多,眼睛有些酸痛。前久又一直坐在教室前排,也沒能及時發現……而且老師都是講試卷,基本不用黑板和投影儀,我也沒注意到自己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她吧啦吧啦說了一堆,醫生不耐煩地搖搖頭,在一堆鏡片當中挑挑撿撿,兩三鏡片疊在一起遞給她,“把這個戴上看看。”
女生隻好依言照做。過了大約十分鍾,醫生從上百片鏡片中抬起頭來對上蘇媽媽的眼睛,“她是近視加散光,必須得戴眼鏡了。”
“……多少度?”
“近視不太嚴重,50度就夠了,但是散光很厲害,得加100度。”
“視力能恢複嗎?”
“難。”醫生搖搖頭,“高三生成天對著書本,也不能休息,對眼睛的傷害太大了。而且她的近視是眼睛疲勞造成的,即便是戴眼鏡,也隻能矯正到4.8而不是5.0。”
一旁的蘇媽媽已經快哭出來了。
蘇唯因為是早產兒,眼睛還沒發育完全就出世,視力從小就不好,讀幼兒園時甚至連視力表上最大的那個“E”也看不到,蘇媽媽帶著她到處求醫問藥,前前後後走了好幾所醫院,花了不少的錢,中醫西藥雙管齊下。好在那時女生年齡還小,折騰了兩年,視力總算恢複到了5.0。媽媽一直特別擔心蘇唯的視力,從不讓女兒玩手機或者用電腦持續一小時,周末還逼著蘇爸爸帶蘇唯打乒乓球鍛煉視力,又在家中擺了各種綠色盆栽,有事沒事就讓蘇唯朝窗外遠眺放鬆眼睛。身邊的好友如周沫、季思思和葉歌,早就戴上了三四百度的眼鏡,隻有蘇唯一直“誓死不屈”(季思思語)。沒想到到了高三,還是沒能逃脫掉“優等生都是近視眼”的厄運。
配好了眼鏡,試戴之後又去選鏡框,蘇唯再三表示隻需要買一副中等質量的就行,沒想到媽媽竟然買了最貴也是質量最好的一副鏡架。
“既然非得戴眼鏡,就戴最好的。買一副輕的,就不會壓得你鼻子耳朵難受。”
“媽媽……”女生看著對方一副難過的表情,忍不住低聲安慰道,“戴眼鏡也沒什麼不好的呀,看上去多麼像知識分子啊。別難受了!”
“誰說的?!”媽媽白她一眼,“戴眼鏡最醜了!你本來就長得不漂亮,戴上眼鏡更是難看了。你小時候媽媽花了多少錢多少精力,就是害怕你以後成近視眼……”又頓了頓,“高考真的是太討厭了!我情願你隨隨便便考個成績,也不願意你以後做半個瞎子啊。”
蘇唯自動無視掉媽媽“近視=瞎子”的神奇思維,隻能無奈地撫了撫她的背。
蘇爸爸卻不同意妻子的觀點,“要我說,即便戴上高度眼鏡,也不能耽擱了學習。”
“你什麼意思啊?!”媽媽極其氣憤,“小唯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爸爸?隻要成績不要健康。”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爸爸比誰都無奈,“我像是那麼狠心的爸爸?我隻是說,千萬不能借著保護視力的借口,就不願看書不願複習。視力固然重要,但是你現在主要還是得準備高考啊。如果不想一輩子都戴眼鏡,那就適當休息,等高考完了,有的是時間恢複。”
“你說那麼多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嘛——抓主要矛盾。是吧?”蘇唯幫助爸爸簡化。
媽媽仍然沉浸於傷心中,“自從上了高三,小唯身體變差了,人也瘦了,眼睛也近視了,成績卻不見得提高了多少。折了身體,又何必呢?”
爸爸更不服氣了,“你怎麼說話呢?!你這是打擊小唯的士氣!離高考隻有四十多天了,說這樣的話合適嗎?”
蘇唯無可奈何,隻好留下父母在原地爭吵,自己一人走到眼鏡店門口,戴上眼鏡往外望去,視線瞬間清晰起來——馬路對麵就是崇聖,即便是周末,也有很多高三生到學校裏自習,背著沉沉的書包,麵無表情地走進校門。大門口有個流動小攤,賣煎餅果子,小攤上冒出的白煙,也看得一清二楚。
脫了眼鏡再望過去,又隻是一片光暈,什麼也看不清。
醫生說,剛戴上眼鏡時因為不適應,會有些頭暈,過一段時間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女生不僅有些頭暈,就連鼻子也莫名一酸,漲漲的極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