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井和語文老師女兒之間的“感情糾葛”及其衍生事件，大概是整個五月唯一一件能讓人舒展眉頭笑上一笑的新聞。其他時候，所有高三生都是圍繞著課本和習題集不停地旋轉，哪怕老師和家長再怎麼一反常態強調此時此刻需要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拚命壓榨自己的剩餘潛力，也不能阻止每一個應考生停下朝前的腳步。
他們就像是齒輪一般，彼此緊緊卡在一起，彼此推著對方前進，毫無後退的餘地。
五月的天氣仍然反常的炎熱，而令人心煩氣躁的不僅僅隻是撲麵而來的熱浪和窗外聒噪的蟬鳴。
“我這幾天經常會想，如果我高考真的失誤怎麼辦？我既沒有複讀的勇氣，又不甘心隨隨便便讀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學……那該怎麼辦？”周沫合上手中的曆史課本，看上去滿臉的焦躁。
“你一定會發揮得很好的。”蘇唯隻能這樣安慰。
周沫歎了口氣，“但是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準，是不是？”
周日的清晨，沒有懶覺也沒有晨跑，兩個人隻能坐在圖書館裏抱著一堆曆史課本複習，從頭到尾不知道已經一字不漏地看了幾遍，卻還是麵目猙獰得仿佛想把整本課本都吞進去。
“我看一遍忘一遍，而且越看越覺得自己不懂得東西太多。”蘇唯也合上了課本，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最怕的就是你覺得自己什麼都懂了。那才是真的不懂。”
“嗯，無知者無畏。”
“我晚上睡覺也會夢到高考，在夢裏不是忘了帶準考證就是寫錯了答題卡——簡直成了噩夢。”
蘇唯用手支住下巴，“我一般都是夢見自己考完了高考在床上滾來滾去，滾完了還可以吃到飽，也不用擔心飲食不規律導致拉肚子。”
“我媽連西瓜也不讓我吃，害怕我拉肚子治不好影響到高考。”周沫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我可是吃三分熟的肉都不會胃痛的人，她真是多慮。”
“我外婆現在已經搬到我家住下專門負責我的夥食了，不能吃辛辣的，不能過度進補，隻能每天清清淡淡的過——你能忍受每天都吃冬瓜大白菜的生活嗎？”
不知從何時起，全家人已經統一戰線，她每天吃什麼都得按照食譜來，晚上到十一點半如果還在看書就會被媽媽殘暴地拉上床，老爸工作即使再忙也會準時接送她上下學，生怕她一個人回家出什麼意外。蘇唯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大熊貓，思及“無功不受祿”五個字，心裏更加惶恐。
“我聽說你們五月底就要放假，空出十天左右的時間自主複習？”媽媽邊往她碗裏夾菜邊問道。
女生嘴裏含著菜，含糊地應了一聲。
“幹脆那十幾天我請假在家陪你好了，這樣我才放心。”
蘇唯差點被噎到，拚命咳嗽順過氣來之後才艱難地開口，“別……”
“你都要高考了我上班也靜不下心來，還不如在家好好照顧你。”媽媽仍然不罷休。
爸爸忍不住發話，“你還是去上班吧，別影響小唯。”
蘇唯拚命點頭。
如果媽媽在家的話，估計每隔十分鍾就會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關切地問：“需不需要喝點熱水啊”、“累了就休息會兒吧”、“如果想吃蘋果的話媽媽給你削”、“今天複習的怎麼樣啊”……蘇唯一個激靈，連忙朝媽媽拚命擺手，“我自己在家複習就可以啦，你不用請假的……不用不用！”語氣裏滿是惶恐。
爸爸試圖轉移話題，“離放假自主複習還有差不多一個星期吧，老師都把知識點講完了，剩下這個星期幹嘛啊？”
“還有很多事啊，”蘇唯歪著腦袋想了想，“高考動員大會還沒開，學校還會組織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集體為我們加油喊樓，按照我們學校的慣例，從崇聖畢業的學長們還會從他們就讀的大學發回加油視頻，在全校播放。”
媽媽有些感慨，“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也可以看你在大學錄的加油視頻了哦。我們家小唯，不知不覺也快高考了，離成年也不遠了，想想你小時候那個流著鼻涕跟在我屁股後邊跑的樣子，真是不敢相信時間過得那麼快。”
蘇唯伸出手來拍拍媽媽的背，“怎麼突然就那麼多愁善感啦？”
高考後離開父母身邊，去更遠的地方上大學是必然。
隻不過，明年的現在，她又會是在哪個學校錄視頻給崇聖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呢？
明年在她身邊的，又還會是現在身邊的這些人嗎？
她自己不知道，隻有時間能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