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靠在男生的肩上，呼吸綿長，顯然睡得正熟，林塵將女生散落下來的發絲拂向她耳後，或許是手臂的動作牽連到了肩膀，蘇唯在睡夢中微微蹙了眉，須臾又側了頭，埋進林塵的頸窩裏，再次沉沉睡去。
林塵有些無奈，伸手攬住了她，另一隻手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正好八點鍾，距離到北戴河還有兩個多小時，也不知道女生會睡到什麼時候。
他側頭看向窗外，列車在田野間呼嘯而過，遠處的山還未來得及看清，便已被一抹淡淡的雲遮掩住，再也無法看清形狀。
自己第一次見她，也是在這樣的山上吧？
那一年他寒假回家，照例陪信佛的奶奶去紫龍山上求簽，老人家不方便爬山，便由表弟阿澤一家帶著從大路乘車上山，他一時興起，卻決定從小道登山。
“你最近過敏性鼻炎又犯了，大早上的冷空氣那麼多，登山真的好嗎？”奶奶頗為擔心。
“放心，我是學醫的，可比您懂得多。”林塵安慰她，“正好今天也穿了衝鋒衣，不登山的話還真是浪費了。”又壓低聲音對著阿澤道：“我就不打擾你和慕頤安了。”
陸澤不理會他的調侃，“祝你在登山小道上有豔遇……唔，最好是小倩那樣的漂亮女鬼。”
半個小時後，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遇見了女鬼。
還沒登至山腰，便聽見一個淒厲且幽怨的回聲從山上傳來：“誰來給我收屍啊~~！”寂靜無人的山道上傳來這樣尖利的喊叫聲，林塵不免一驚，暗想大概是小孩子覺得空穀回音好玩，忍不住隨便喊了幾句。
然而過不了半刻鍾，那個聲音又從頭頂山道上傳來，這次卻沒了半點淒厲，反而像是在唱歌。林塵仔細辨認，才發現她竟然唱的是《蝸牛與黃鸝鳥》，唱到最後一句時不知為何循環了無數次：“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往上爬~爬爬爬爬爬~~”那聲音斷斷續續，明顯是累到喘不過氣來了，卻越唱越有興致，也顧不得在不在調上，隻是一個勁兒地哼著。林塵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一幕如果是發生在電視劇裏，自己下一刻大概就會遇見一個神誌不清冤死多年的女鬼了吧？想到阿澤祝自己遇見“小倩那樣的漂亮女鬼”的話，笑容忍不住更深了些。
下一刻，拐過山道來到半人高的石階前，他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短發的女生，背對著他坐在石階上，看上去個子不高，很瘦，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光看背影就覺得很文藝，絲毫不像會在山道上大喊“誰來給我收屍啊”的樣子。
他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麻煩你讓一下行嗎？擋住我的路了。”
對方一怔，轉過頭來。
不是阿澤所說的“女鬼”，但“漂亮”兩個字，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柔軟的齊劉海，柳葉眉，標準的瓜子臉小小的，眼睛又大，說是“美”可能尚且不足，但卻長得極為生動“無害”，頗有幾分鄰家妹妹的模樣。
這便算認識了。
林塵遠遠算不上熱心的人，卻將她拉上石階，帶她爬上山頂。聽見她喊自己“叔叔”的時候，又無奈又好笑，“我也就比你大三四歲而已。”他和她拌嘴，聽說她是辯論隊的，竟然覺得隱隱有些許開心，覺得大概真是有緣的。
到了山頂分手，本來以為再不會遇到了，誰想到片刻後在寺廟背後的廂房外，又聽見她對著騙錢的假僧人理直氣壯地道：“你《西遊記》看多了吧？！”自己再也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