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桑律師再次到來的時候,我的精神就有些不安。因為他所複印的《起訴意見書》上分明寫著:“經調查,犯罪嫌疑人黎曉風於2005年8月9日晚,在其暫住地江海市通江區漓江西街芙蓉小區11棟302室內,使用豹力與合租該處房屋的被害人李曼強行發生性關係。”
“我已經去找過你的承辦了,他對你非常不滿,認為你拒不承認事實。當然這樣對我們來講是好事。”
“我沒有跟她發生性關係!他們這樣寫是不是就是認定是搶尖成功了?”
“我想應該不是,你看,這裏是‘強行發生性關係’,而不是‘強行發生了性關係’”
“這是法律術語嗎?”
“是的。”
“放屁!”何峰平時不大講髒話。“我上次說你還不信,現在怎麼樣?如果是未遂,怎麼不直接打上未遂呢?法律上的強行發生性關係,就是搶尖成功的意思!”“如果他們判搶尖成功那就太公平了!會被判多久呢?”“依我看,四年起碼!你不要聽你律師胡說,等開好庭,他一扭屁股就去當他的大學教授去了,你呢!你要在裏麵待多久你想過沒有?依我說,馬上解雇了他,這樣省下來的律師費還夠你在監獄裏開幾年的大帳!要是不聽我的話,大學生,你會後悔的!”
何峰的話成了我胸口揮之不去的痛,我雖然打心裏感覺他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他的話似乎也有那麼幾分歪理。“公安局一定是起訴你搶尖成功、既遂。如果檢查院和法院采納,根據你的情節,再根據我這個在監獄裏待了這麼多年的法律工作者的經驗,至少也要被判四年。”講這些話的時候,他那些許蒼涼的嗓音裏似乎夾雜著讓我心頭非常不爽的東西。
“大學生啊大學生,一看到你,我心裏就平衡了”,他也不無認真地這麼跟我開玩笑。
原來在三號監認識的任達華就被關押在隔壁6號房間,由於空氣的協助,時不時也可以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據說他的贓物被鑒定出價值高達6萬多塊,我真的替他恨死了那兩隻昂貴的LV包包了!這隻可憐的鴨子出去提審的時候,總是讓人感覺要上刑場。提審回來路過我們的鐵門時他會朝裏麵張望,嘴角露出的是難以名狀的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哭更為合適的羞赧笑容,生死離別一般。
看守所也可以發接見信,但是對沒有判好的人來說,所謂的接見就是等待家人送來的一點東西,就像何峰。接見信發出去的第11天的傍晚,吃好晚飯後,何峰收到了他老婆給他送來的棉被,還有三百塊錢。看著他抱著棉被出神的樣子,我有點替他欣慰。雖然他以身試法,但人家畢竟收獲了真愛,比我強多了。
那個叫作邵亞文的啞巴開庭回來了,回來後指指點點,經過何峰的翻譯,我們得知:已經被翻到樓下去的那個十六萬,被判了八年。
“我早就告訴過他,他不聽!怎麼樣?我這個免費的律師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強太多了!裝模作樣!騙了原告騙被告!”對於法律工作者,對於律師,以身試法的何峰一臉正義凜然。
“南浦出來的時候我特地去問過了,問我這個情況能不能當律師,他們說不可以!這麼偉大的律師就這麼被埋沒了!我去當律師肯定勝過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在我們這塊偉大的土地上,如果你沒有佘祥林的證據,找律師是沒有用的!我就很清爽,我收你多少錢,就給你辦多少事!打不通關係我不會多收你一分錢!”
我們房間也來了一位任達華,跟先前那位相比,個頭相當,人要壯實許多,感覺跟真的大明星似乎更貼近了幾分,關鍵是那腦門,竟然也是有意無意的禿頂,這就怪不得我們如此恭敬地要將偶像的名字賞賜給他了。跟那雄偉的身材相比,他的名字卻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叫崔小江,江蘇泰興人,那個地方我以前坐汽車的時候路過幾次,好像做減速機特別有名,其它的,就知之甚少了。
崔小江也是大學生,而且跟我同屆,隻是年齡大我一歲,據說是高考時留了一級,江海海運學院畢業。他來的時候人顯得特別的疲憊,特別的焦灼,好像是在受刑一般。原來他所涉嫌的是搶劫,還把人打得不輕。這就讓大家充滿了好奇,細細盤問過後,才知道原來其中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