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乍暖還寒時節,凜冽的寒風刮了一天,傍晚時分,窗外開始飄起紛紛揚揚的雪來。
九點半睡覺時間到了,大家正在攤鋪,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社會主義萬歲!”“偉大的共產黨萬歲!”
好久沒聽到這麼愛國的聲音了,振奮人心!門外走廊上明亮的燈光下,伴隨聲音而來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頭銀發的老頭,風度翩翩一個人闊步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是“根發”管教,管教平素並不矮小的身材在這個黑色妮子風衣老頭的襯托下,竟感些許單薄。
何峰先我一步離開了看守所,因為他沒有像我一樣堅持上訴。看著他走出鐵門的背影,我的心中若有所失。雖然他給我留下了家裏的電話,但我知道,今生今世,此去,應該算是永別了。柏清湖開始接管房間的排頭,相比何峰,他稚嫩太多了,沒過幾天,阿貓阿狗都要蠢蠢欲動。現在的我,隻想擁有一塊自己相對平靜的淨土。
崔小江也拿到了委托,依舊是帶給他無限悲痛無限憤怒與無限傷感的“搶劫”,鳥兒們早已經為他把命算好,“起碼五六年,小夥子!”江海老頭樂國安熱心勸慰他。
房間裏的人進進出出,半年多下來,憑著衛管教的照顧,我一直得以逃避被翻到二樓待送監重做新戶頭的命運。在這個狹小的地方,衛管教給我留了一塊清淨的空間。每天淩晨兩點,我便開始了自己的思緒。現在,外麵的許多事情,忽近忽遠,都與我無關了。我遊走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理想與現實之間,甜蜜幸福。很怪,自從在上訴開庭時二次落淚之後,我整個人似乎就發生了微妙的改變。我變得有些冷漠,傷感異常。每天晚上我都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穿著大衣站在那裏不停地踮腳,閉上雙眼,嘴裏不停地數,一直數到1280為止,1280天的生命,我的鐵窗生涯,我努力地尋找自己距離它的距離,睜開眼睛,它卻總是在看不見的地方等著我。
今天房間裏又進來一個人,他個子不大,身材一般,貌不驚人,但據說是昨天晚上隔壁房間打架的元凶。潛規則已經明晰,除了一號監和三號監,其它房間原則上不許打人。昨天晚上開排頭前就聽到了驚心動魄的聲響,由於地板是架空的,回聲特別大,免費的武打片感覺就像在眼前,聽聽聲音就夠刺激了,更何況還有“打死他!”、“弄死伊個逼養的!”之類的喝彩聲聲聲入耳。這個家夥臉上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鼻子,高高聳聳的像個俄羅斯人。他叫姚長垠,江西人,1300張黃碟把他送到這裏,換了跟我一樣的三年半刑期。
“是他們幾個要打我,我沒辦法,不還手要被他們打死的”,他說的一定沒錯,否則也不會全身而退,當然說是全身而退有些牽強,因為他臉上還是留下了幾道清晰的印記。
不是巧合,沒過半個小時,打他的人也被送了進來,二話沒說,安排坐在前麵的鐵欄杆下麵,剛好有一個幾十厘米高的所在,雙手反銬在鐵欄杆上,身子一動不能動。“感覺一定很美!”我心裏暗暗嘀咕。
“你們他媽的幹什麼不好,非得要去打人,現在好了,每個監房一個銬在那裏,我看著也很養眼!”畫麵太美,就連外麵走來走去的勞動也忍不住發表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