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現場法製教育(2 / 2)

整整一天,心情低落,是這兩個死刑犯嚴重地感染了我。晚上回來坐在監房裏,渾身沉重,一動不想動。好像中暑了,身體輕飄飄的,有些把持不住自己。肚子裏好像被擠幹了水分,好幾杯水下去,依然口渴難耐。別人已經主動坐到外麵電視機後麵去吹風扇了,由於沒有組長的指示,我不敢妄動,也不想,我還要把自己肚裏精心杜撰的打油詩潤色潤色。

我沒能堅持到底,因為感覺自己周身布滿了螞蟻,爬個不停,我受不了了!

“在裏麵繼續待著啊?”幹釗他自己沒叫我出來,現在卻來挖苦。“我看你麵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晚上戈醫生來的時候我幫你叫他一下”,元卿有些熱情。

“沒事,還能再活幾天。”

編隊安徽

今天出工,小組裏掀起一陣躁動,原來是有人要被編隊去安徽了。

“都是些安徽戶籍的家夥,回去吧!回去減刑肯定比這裏多,早點出去!”苗師傅自己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在這裏有什麼好?要說好處,是有,但輪不到咱們。減刑的幅度,在江海的監獄,奈河橋是最小的。刑期,是最大的。”苗師傅判11年,因為是累犯,據他自己說,要吃9年多。

“為人處世,逃不出一個‘情’字,一個‘勢’字。我現在物質上一無所有,外麵一個人也沒有,孤孤單單一個人,對於女人和婚姻,我吃第一趟官司的時候就徹底失去了信心。”空下來問起他的身世,苗師傅如此回答。

“你不要泄氣,你是大學生,隻要不犯大錯,應該會給你減刑的。”對於他的安慰,我有些不以為然。我老鄉豐立早就告訴我了,最多也就3個月。拿三年的苦力換三個月,如果不讓我燙衣服,我會努力的!

許愛平

開始外睡。我被重新安排了房間,與那個衣服燙得飛起來的瘦家夥一起,他叫許愛平。欣慰的是,這個許愛平不但沒有一點老犯人慣有的架子,而且,人生哲學、社會萬象,樣樣都懂些。晚上收封過後,房間裏就成了我們兩個的小天地。

“好人和法律是兩回事,我到這裏才發現是這樣的”,他若有所思,“原來殺人犯都往往很重感情,好像也不怎麼壞,我都被以前電視裏的那些東西給誤導了”,許愛平這樣告訴我。

“吃官司苦嗎?”對於我的明知故問,他顯得有些沉默,“要說苦,那也是自己的一種感覺,這說明你對外麵還有牽掛,有割舍不下的東西,當你對外麵的世界已經無牽無掛,失去了希望寄托的時候,也許你就不會感覺到這裏苦了。人都是活在一種感覺裏的,也許神也是。你看基督耶穌他老人家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時候,他難道就不會感覺到疼?感覺到累?但因為他內心世界已經很完滿,精神完全戰勝了肉體,這個時候,也許就感覺不到肉體的苦了。”他的話讓我感覺有點遠了。

“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事進來的嗎?怎麼會判14年?不方便講就算了。”

“聽說你是個大學生,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再說這個地方,也不存在‘隱私’這兩個字。我都是一時糊塗,在外麵本來打工的,跟一個女人在一起,收入不高,開銷經常不夠,為了我們的幸福,我就去幹壞事了。一共盜竊了30幾萬,把錢都花在了她身上,也沒能換回她的心,隻換回了14年的刑期。”

“哎!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你家不是臨沂的嘛?那離孔夫子挺近的啊!”

“哎!隻怪我當時不懂事,沒能深切領會。現在領會了一點點,又沒機會了。”

提起女人,許愛平似乎比我還要傷感。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但他的事跡卻很好地寬慰了我,還有比我更不幸的人。

“空的時候多看看書吧,這個地方就是這點好,雖然每天活不少,但空的時間還是有。把刑期當學期,多學點東西。對自己將來出去有好處。”

許愛平在床上不停地翻弄,拿出三本《明史》給我,“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看看吧。”

就是這個深沉的許愛平,聽說在剛剛結束的“假如我是被害人”控訴大會上,情到深處,潸然落淚。

“葉大對他很器重!以後這官司好吃了。”那個凶神惡煞的監督崗一早就在散播言論,“就算是裝,能裝的這麼像,也不簡單!”

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個監督崗跟人打打鬧鬧,有時候完全就在人民政府和大隊紀律執勤“黃袖章”的眼皮子底下,旁若無人,肆無忌憚,怎麼就沒人管他?他跟隔壁的整包組睡在一起,是這兩天編隊,才睡到我們這邊的。

由於同住一個房間,三個無的許愛平盡其所能給我幫助,幾個晾衣架,一領草席,一隻枕頭,一床被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