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涼晚會
一年一度的納涼晚會隆重開幕了,地點就在孝和廣場。四大隊作為全監獄最大的大隊,把整個廣場坐了個水泄不通。我就在想,如果萬一哪天天公發怒放一把普羅米修斯的大火,把這座百年老監獄給燒了,那麼陪葬品,一定就是這據說有四千多隻的鳥兒。不但二十四的鋼筋牢牢把關,就是把所有的犯人全部放下來,往哪裏站?站都站不下,就不要奢談逃生了。
隊伍坐定,拉歌助興。五個中隊輪流唱。
“停!唱不來就不要唱!”
輪到三中隊了,一首簡短的《打靶歸來》,好多人歌詞都不會,聲音稀稀落落,唱到一半就被那個高高瘦瘦戴著眼鏡的葉大給叫停了。
納涼晚會盛情邀請了九號監女子分監區的“九妹”們過來助興。常友來就坐在我前麵,他已經快五十歲了,眼睛還一斜一斜地朝著台上那些翩翩起舞的九妹身上看。
“你不是說你在外麵把整個賓館的服務員都給消滅了嗎?現在這幾個女人,碰又碰不到,還這麼起勁啊?”
“你懂個屁!還大學生呢,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他頭也不回地教育我,“其實大家也就是來看看女人的,晚上回去打打首槍。狗屁唱歌誰要聽?就是有一點,穿的太多了!這麼熱的天,該脫掉幾件!”
這些九妹們在台上跳的起勁,雖值盛夏,穿的果然不少。有勞役犯給每個人發了冷飲,蒙牛綠色心情,一人兩隻,這麼貴重的禮物,吃的我肚子都有點不舒服了。
這些女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關於九妹的傳說,在犯人中間飄蕩。
主持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大隊宣傳犯張欣,女的是九號監的謝玉婷。聽說以前更有天賦神奇,在謝玉婷之前的主持人,也叫張欣。兩個人名字一模一樣,而且還都是江海閔江過來的。是監獄成就了先前並無交集的他們。兩個張欣都不簡單,男的是我們大隊的宣傳犯,拋頭露臉在所難免,女的,能混到在全監獄犯人麵前當主持人也不簡單。
“她們還會隔三岔五的到其它監獄去賣弄瘋騷”,身邊的高奇告訴我,“我上趟吃官司在南浦,就是他們這幫九妹,南浦監獄跟奈河橋不一樣,流氓官司。那些鳥人看到女人來了發了瘋一樣的叫,扔可樂瓶,扔礦泉水瓶!嚇的監獄裏趕快把武警都叫過來了維持秩序!這些女的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麵,說‘南浦監獄的同犯們,你們真的是太熱情了!謝謝你們!’”
對於九妹,高奇告訴我,“這幫女人在外麵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都幹。到這裏麵來,一個個裝得像黃花閨女!”
“其實她們跟我們一樣,也需要的很。聽說九號監那裏大帳不允許開火腿腸,但是女人聰明,就用黃瓜,外頭裹上絲襪,尺寸大不說,還綠色環保,感覺很好!”高奇銀蕩的笑聲在空氣中放肆地回蕩。
“這些女人你可惹不起,小黎!我告訴你,這幫女人狠的很!那個站在台子旁邊拿著節目單的你看到了吧?看上去一臉清秀,一臉無辜,聽說她是這裏的醫務犯,這個女人幹了什麼事情你知道嗎?她是奉賢的,醫院的醫生,老公在外麵瞎搞,三天兩頭不回家,這女的發飆了,有天晚上趁老公睡著,把老二給弄掉了!”
“這麼狠?那豈不是宮刑嗎?”
“當然狠!要不怎麼會判無期呢?”
我還是對她產生了同情,還有憐惜。那美麗的倩影,就像青春的花朵,在大牆裏一天天凋謝、隕落。
“還有更狠的呢!已經走掉的那個張欣,你沒有看到,小黎,別看你家夥不小,要是你碰到她,你就沒這麼幸運穿著這身囚服了!她幹掉了兩個自己的男人!讓自己後來的男人幹掉了自己以前的男人然後再把後來的男人一並收拾了!”
“啊?這不是《紅蜘蛛》嗎?殺了兩個男人怎麼還能夠活在這世上?”
“她老爸是誰儂曉得吧?閔江區公安局局長!為了她的事,她老爸最後被降級,最後給判了十五年!吃了十年就出去了!兩條人命啊!別說降級,就是撤職,又能怎麼樣呢?聽說後來她老爸還是上去了,畢竟做了幾十年的景查了。碰到這種事,不談法律,又有幾個不能理解呢?”
原來這裏的每個人都有著美麗的傳說,“那現在的這個主持人呢?”我之所以這樣問,實在是因為這個女人長的有些妖豔,聲音更好,都鑽到男人骨子裏去了。當著那麼多如狼似虎的犯人的麵,沒有一點應有的緊張和她這個年齡應有的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