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靜心來了十年了,十七年刑期還有三年多。就跟爬山一樣,已經到了下山的半山腰。
“哎!跟你們比還是慢啊,我要是衝到今年的勞極,還要吃兩年,勞極要是拿不到,那最後尾巴就減不足,就得吃兩年半!”
今天大隊又給我送來大帳,兩瓶100%的彙源葡萄汁,還有一箱蘋果,看的那些可憐的家夥眼睛直發直。我把箱子打開,發掘文物一樣一個一個拿出,檢查有沒有傷疤,再一個個放好。
在這能吃到大帳,隻有奈河橋本監的犯人才可以。勞教所的、看守所的、戒讀所的,拘留所的,通通不行!
考試又開始了,這次沒進教室我就把口罩摘掉,裝得一本正經,這一招果然奏效,沒有人懷疑我是個病鬼,連續兩場,行雲流水,總算沒辜負半年以來的辛苦。
考試回來,一身輕鬆。晚上準備阿明菊花瓜子一包、可樂一瓶、麻餅兩塊犒勞自己,省到現在終於可以吃了。前麵還有人說我大帳太多吃不掉,太小看人了。
住院大半個月,感覺經常很餓。這裏的米飯真好,粒粒晶瑩,吃著也香。當然還有菜,據說每人每天有十塊錢的標準!早上小饅頭稀飯,真正的稀飯!中午晚上,菜都是小鍋炒的,有葷有素,尤其是素菜,油生生的透著綠,吃到嘴裏還有蔬菜的香氣,鑽到肚子裏還不過癮。我的飯量上來,每次都請負責打飯的勞役犯多給半塊飯。“給大學生多吃點,吃飽!”一個監獄,惺惺相惜,這種待遇,不是每個病犯都可以有的。
今天,被金山流氓打的那個老頭子一身是病,發配到特殊照顧病房去了。
五一慰問
五一節到了,醫生放假,病犯夥食錦上添花,每頓都有大葷,吃的有滋有味。
“88!88!隊長來看你了!快!又送東西來了!”在這個特殊的時節,一樓樓梯口崗亭那裏,老薑隊長正跟坐在那裏的八號監老隊長交談,邊上站著的是學席組長康定雄。老狐狸許久沒見,微笑一點沒變。他手拎一袋慰問品,迎接我的到來,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胖了,臉色比以前好看多了!估計毛病阿好的差不多啦!”
“黎曉風啊,咯啥?五一節到了,儂就待到咯的安心養病。咯點麼子嘛,是阿拉隊長的一點心意。”難得的笑容在老薑的臉上綻放。
“謝謝薑隊長啊!謝謝老康!祝你們節日愉快!”
“好啦,阿拉要走了,儂待到咯的好好保重身體!”兩個人一抬腿,一起消失在了鐵門視線。
“每次我想更懂你,我們卻更有距離”
這兩天我自說自話,擅離床鋪,睡到了汪靜心斜對麵一個空著的房間裏,跟他隔壁床鋪一個青浦監獄過來的老頭子搭上了話。老人家無錫人,說來還是半個老鄉。
“聽說你們青浦監獄吃的很好,是真的嗎?”
“是好一點。”
“幹活累嗎?我們大隊長說到你們那參觀,說同樣生產服裝,效率比我們高多了。”
“要那麼高的效率幹什麼?還是你們這裏好!聽說你們這裏幹活輕鬆的很,四點鍾就收工!在我們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雷打不動五點半!我們青浦很正規,隊長都要走直線。聽說港澳台在你們這裏,外國人都在我們那裏,我們那裏還有廳級中隊,牛吧?夥食都不一樣。”
“是啊,每個地方都有好有壞,都不一樣。”
“江海那麼多監獄,你們奈河橋算好的。最差的是安徽那兩個監獄,我邊上的那位,白毛嶺過來的,沒日沒夜長毛絨做到吃不消,家裏麵人千裏迢迢來接見,有個家夥說‘我先睡一會!’,家屬火了,去上麵告,就好了點。在那裏,據說減刑自己根本不知道,混得好的會知道,但不會告訴你。等到你走的那一天,那一刻,可能你還在拚命地拚指標。”
“聽說你也是江蘇人,哪裏的?”
“蘇北的,窮地方。不能跟無錫比。”
“什麼地方都有富人也都有窮人。我就是當地的窮人。”
“能冒昧地問下你是什麼事情進來的麼?”“販大煙,判了十年。他們說我是販大咽,實際這大煙是我自己抽的,在火車上被抓住,說是運輸讀品,講不清了。我當時從江海拿了貨準備到無錫自己抽!”
“你刑期十年,如果是海落因的話,應該在30克左右吧。”
“是30克。這30克海落因奪去了我九年的生命了,九年啊,九年!”
“啊?你已經吃了九年了?刑沒減嗎?”
“我沒交罰金,到現在九年吃下來了,一天也沒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