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發黃!”搬好房間,他又對我這麼說。
“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我回答他。
“每天就吃這點東西,身體怎麼能好的起來呢?來,給你個蘋果吃吃,我去幫你問問,看看他們有沒有牛奶啥的好借給你。”
說話間,一個鮮紅的蘋果遞到了我麵前。
“給你聞聞!”蘋果又回去了。
“塔力班,你比醫務犯還壞啊?”
“哈哈!給你吃,給你吃!你要記住,塔利班爺爺是來拯救你們的!你說醫務犯壞,壞是有點壞,但話又說回來,兩個醫務犯看病,雖然畜聲,但也有他們的難處。隊長要看病,你給不給看?好藥都用在隊長身上了,還有混得好的犯人,這樣一級一級排下來,本來就那麼一點的藥,你說怎麼能用到小犯人頭上?畜聲啊這幫人!”
不知是不是今天用力過度的緣故,接連幾個夜晚,每天淩晨,久違的盜汗又來了,被子潮濕不堪,蓋不是,不蓋也不是。
康春園居然還活著
五中隊這地方,上次感冒來過一次,掐指一算,都快半年了。第一天休息,我跟孫誌庸兩個慢騰騰地準備好了席子、被子還有枕頭,又帶了大包小包,搬到樓下,卻在窗台下麵幹坐了一天。
“要等隊長上班,他們肯幫忙的話,去跟隊長講一聲,開個空房間出來,給我們睡覺。”睡覺另人神往,但是等睡覺而又不可得卻是痛苦的。整個一天大眼看小眼。
康春園居然還活著,而且還能走路,這真是個奇跡!聽說當初犯病,監獄裏主動給他辦保外就醫並給兩萬塊錢,弟弟鐵石心腸不肯簽字。現在能走能動,再想保外,怕也不批了。
雖然可以走路,但畢竟不比常人,一隻胳膊不聽使喚,講話含糊不清,不過神智好像還算清醒,因為他不但認得孫誌庸,還認出了我。
“儂,儂哪能啦?”
“生點毛病!胸膜炎!”孫誌庸把嘴巴靠近他耳朵,大聲回答。
“胸,胸膜炎,好!休息!就待到咯的休息!”
有句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康春園可能是個例外。這個江海老癟三,從小吃官司長大,在奈河橋待了十幾年,除了政府每月給的十塊零用錢和最近幾年才有的小額工資,帳上從沒進來一分錢。那點錢隻能湊活買些生活用品,要想有進一步的想法,想跟朝夕相處的同犯一樣頓頓有大帳吃,有茶葉茶喝,偶爾再來點零食解解饞,怕是不可能。
休息就這樣開始了,我卻不能這樣無聊地過日子,我要找點事做。準備自學考試,無疑是個機會。
郎達飛接替張欣高升後,中隊宣傳犯換成了一個叫田原的人,來自四中隊。
父親來看我
休息第二天,五中隊給開了一個房間,進去一會就睡著了。
“五中隊,把三中隊的病犯黎曉風帶下來!”喇叭響起,我正納悶,門崗齊雲已經快步過來,“快!快!下樓有事!”
“黎曉風啊,老家啥地方?父親叫啥名字?”是來隊長,許久不見了,他手拿一張紙頭,人還是那樣彬彬有禮。
“這樣,你父親來接見。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找領導簽字”。距離上次心理谘詢來隊長帶我來大隊部,轉眼已經一年了。
“你生病的事情,跟家裏人就不要說了。”路上,來隊長關照。
“一定不會,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電話接見啊,這是規矩。”
父親手提一個布口袋,正焦急地往這邊張望。
“小風啊,上次給你寄的信收到了吧?我說能有啥事,不想來的,你母親她嚇怕了,一定要讓我來。我就來看看你。”
“您和母親身體都還好嗎?”看著玻璃牆外父親瘦小的身軀,清瘦的臉龐,愈加清晰的皺紋,我忍住了,不能落淚。
接見回來,來隊長一路沉默,唯一提醒我的,就是走直線,提醒了三次。
雖說已經休息,但對勞役,依然還有想法。
“我就是幫你頂一頂,你現在回來了,我也可以輕鬆點了!”友來的話客氣,但我知道開單是不可能了。我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那就是讓我來負責小組裏的文化事務,做老狐狸的全職助理,或者幹脆去做監督崗,每天點點頭,喝喝茶,做做樣子。現在休息,先不要提。
葉大教誨
“這裏病犯怎麼這裏一個、那裏一個的?事務犯呢?”休息第三天,由於空房間門封沒有開,我們還是坐在窗台下麵,邊上放著被褥、枕頭和席子。
“休息就要有個休息的樣子!我聽說昨天有病犯還在這裏下棋,現在車間忙的不可開交,給你們休息還不珍惜。從今天開始,每天開幾個空房間,病犯休息一律進房間,在外頭休息啥麼子?除了大小便,不允許出房間門。你們五中隊要負起責任來!”
葉大有備而來,金口玉言擲地有聲。前腳剛走,就有隊長來開門,一律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