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誌庸丟褲子
“小黎我來跟你講件事”,禮拜六早上九點,房間裏,孫誌庸有意壓低聲音。
“看到了吧?對過那小子在幹啥你看到了吧?”
“他手裏拆的該不會是你前兩天丟的那條褲子吧?”
“我剛剛偷偷跑過去看了,我這條褲子上有標記的,褲子中縫那裏有兩隻五角星,是老早人家送我的時候為了方便辨認給弄上去的!還有褲子上麵的那條腰帶,我天天係,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去!過去!跟他要回來!然後馬上報告政府!都說五中隊有賊,沒想到還真碰上了!他敢偷,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講算唻,這個人我認識的,就是塔力班的那個朋友啊,巴兵!他也是苦命人一個,大帳上一點錢沒有的,身體也比我們好不到哪裏去!去年好像還生啥肝炎,哦,對了!是肝腹水!醫生講他已經快了,大隊裏就什麼活也不讓他幹了。哎?怪了!到現在一年多過去了,他還沒死!不但沒死,還活蹦亂跳的,你看他每天還要跑到後陽台去跑樓梯!”
“就這麼放過他了嗎?”
“有啥辦法呢?我講是我的,那兩隻五角星又不能當證據的!再說了,這條褲子本身就是搞名堂搞來的,不是監獄裏麵發的,真到了政府那裏,也說不清楚!”
巴兵坐在對麵窗戶下麵,手裏拿把小剪刀正一點點地把褲子拆開,看來,他是要找人重新去做了。
上午十點半,還沒到吃飯時間,我和孫誌庸就抱著行李上來了,原因是五中隊那個門崗發慈悲,說我們的人回來了,一定要我們上來。回到自己的監舍區好輕鬆。原來大部隊並沒回來,是高奇高組長帶著新收的十幾個兄弟回來了。
“今朝就吃點湯啊,兄弟們將就下!”湯是鹹肉冬瓜湯,一個星期才有一次機會,怪不得五中隊要把我們趕上來!
“今天的菜可以啊,總歸還有塊肉吃吃。”
“奈河橋的夥食,一塌糊塗!在這兒沒辦法!我們以前南浦監獄吃的比這好多了!新戶頭剛來還不習慣,昨天一個傻兮兮的家夥跟我說組長你給我飯碗裏打了一塊肉,終於有肉吃了我好激動!筷子夾起來手發抖,一不小心把肉掉在地上,怎麼找也找不著了!鬱悶死我了!”高奇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小黎,還愣著幹嘛?吃!”當了組長的高奇一改常態,境界也高,他特地拿出兩根火腿腸熟練地放進嘴巴,“哢嚓”一聲咬掉頭上的鉛封,把皮揭開,一條放到我的碗裏。
“高組長你這麼客氣啊?讓我受寵若驚了。”
“哎?這是什麼話?大家也都兄弟,不管怎樣,有飯大家一起吃!以前我們把這叫完成吃飯指標!你慢慢吃。我吃好了要去那邊,我不在,那幫新戶頭要造反了,有個傻幣還站在那裏呢,這家夥有自商自蠶史,我得回去鉚牢伊!”
此時,我突然想起,楊少軍跟我調換的那塊手表,還掛在五中隊的床上!這一驚哪還有心思吃飯,不顧一切疾步跑下去,手表已經沒了!前前後後十來分鍾時間,掛在床上的一塊手表,說沒就沒了!
“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我掛在床上的一塊手表,剛剛上去的急,忘了拿下來了。”
“沒有。自己的東西放放好,我們這又不負責保管的。”剛剛還在發慈悲的五中隊監督崗告訴我。
兩個小時前還在替孫誌庸抱不平,沒想到這麼快自己也丟了東西,還好收工回來楊少軍說丟了就丟了,反正也不值錢。這幫五中隊的爺爺們,幾個月了,寄人籬下,看他們眼色,我也習慣了。
就是這個齊雲,大概是高奇跟尹弘平的綜合體。事務犯邊九耕哇啦哇啦叫,他也站過來偶爾發點聲音。邊九耕的事務室每天都是他打掃,就連洗碗他也包了。偶爾來點手工活,事務犯當然可以不做,監督崗齊雲好像也可以,但他們比三中隊的人境界高,邊九耕每次都要親自坐到走廊裏隊長椅子上去忙活一陣子,齊雲也要從他那拿出一些來,做好給他。
“年紀輕輕,坐穿牢底!”
杜山林又來了,時隔不久。這次他躺在那老實了,不多會,身下竹席已被汗水濕透。
“來了多久了?”
“到這三年不到,馬上摘帽了,十九年。”
“那要恭喜你,又獲得了一次新生。”
“是這樣的,我在一所的時候,當時想這輩子完了,才二十一歲,就把自己送上了刑場。沒想到判下來是無期,撿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