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他在外麵怎麼樣,到裏麵來還是怎麼樣。”
小老虎又來了,朋友總是可以常見麵。
“你上次說的那個《宋詞研究》的書後來怎麼樣了?郎達飛給你問了嗎?”“問了,先是說有,後來說無。”“的確,這本書我也叫人去幫你問了問,那兩個家夥,看的是同一本書,這本書現在又被人家借去了。這個東西就跟個《葵花寶典》一樣,你也想學,他也想學。”“要是他們改造也能這麼認真就好了。”“哎!真心實意想看這個書的,往往都是改造中不得意的知識分子。那些地痞流盲你給他他也不要看!還會來笑話你!”
“一個正常人到了不正常的環境中,就會被人看作特立獨行。在這個地方,你想學好,沒人會攔著你,卻也不怎麼會有人支持你。讀書人到了這個地方要受委屈,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這個地方也不適合讀書人生存。這個地方最適合那些詐片犯,他們最會混。假話講起來頭頭是道,像真的一樣。這些人就跟我們晚上睡覺時監房裏的蚊子一樣,燈光一暗就要過來咬你一口,防不勝防。這樣的人我們小組就有幾個,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哪能哪能,本事如何如何。嘴巴嘛能講的,講的都是你開心的,不開心也可以理解,聽上去是蠻順耳朵。然後呢?一轉身,就到人民政府那裏告狀去了。”
“就是小人吧,也許,這地方更適合他們。”
“咯肯定的了!以前的五中隊,就是我們現在的三中隊,事務犯,任翀,老頭子,打仗回來的。後來因為挪用公款炒股炒期貨,進來了,事務犯做了一年多,老頭子在外麵管一個廠的,上千號人,到了這裏,一百號人管不住了,天天有人跟他過不去,明的不敢來暗的,背地裏都是小動作,小腦筋。你做的好的,他們看到,記在心裏;你做的不好的,他們也看到,全部說出去。後來不是做不下去啦?這樣的人最好像現在這樣,每天去發發報紙,知識分子到了這裏,隻能管報紙。想管那幫地痞流盲,難。”
“我想原因可能是政府需要有人為他們提供信息,掌握犯群動態。”
“也不是!想掌握動態嘛也不一定一定要那幫流盲去報告了,其他人噻好報告!問題是這裏的犯人很複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政府也有他們的規章製度,不能憑感情用事,所以他們就需要有幾個八麵玲瓏的犯人來管理這個犯群,我覺得問題就出在這裏。奈河橋讓犯人管犯人,管得好的?能管的好他也不要進來了。那些混得好的犯人都是些什麼東西?口蜜腹劍兩麵三刀的鳥人,他們做什麼事情都要先替自己考慮,然後才是你政府的想法,然後才是犯人的想法。監規紀律擺在那裏,想完全做的到,不可能。肯定要有些地方做的不夠好,每個人都一樣的!這裏是要1天24小時1年365天呆在這裏,要在這呆很多年!所以時間一長,人的本性就會暴露出來的。一個人,他在外麵怎麼樣,到裏麵來還是怎麼樣。說什麼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你信嗎?監獄就是懲罰人的地方,讓你們幹活就是為了能夠多創造一點利潤,其它都是假的。什麼給犯人創造機會再就業啦,什麼增強重新適應社會的能力啦,可能上頭高層的確是這麼想的,但你看看基層都是怎麼執行的?現在做二十多萬件襯衫,兩中隊苦死,多長時間不休息了?早上七點到晚上八點,天天這樣!過段時間嘛天氣一冷兩中隊好過一點了,一中隊和四中隊又要忙死了,我這裏訂單已經好了,四萬多套春秋裝,四萬多套冬裝,四萬多套春秋執勤服,有的他們做了!到時候還不是跟現在一樣?沒日沒夜的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