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黃袖章何前進從新犯人懷得寶手裏接過用肩扣編織起來的碩大項鏈,表情複雜。
“孫大軍啊,他說這個是你給他的?”
五十多歲的大軍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言不發。
大金牙美夢成空,十二月份減刑的風聲出來,缺他一個。
“隨它去唻!我剛才去找隊長,老胡跟我講:‘我們是依法辦事,按程序來!’你看,問了也白問!他不給你減,你有什麼辦法?你總不能去死啊!”
“小隊長不行你可以去找中隊長啊!”
“有個屁用!他們都穿一條褲子的。以前來隊長最煩誰直接去找中隊長,那個呂晨因為席子的事就是這樣,當時講評的時候步指導也在,步指導也說,‘我認為找我也不是不可以!’。有什麼用?回來還不是照樣給他小鞋穿?我才不會像鄧軍那樣想不開呢!刑是政府給你減的,不想給你減就不給你減,想不通有什麼用呢?”
話說的不錯,人卻像抽了筋,活也不幹了。當然他這個刑期,到這個份上,也沒人會叫他幹活了。
“能早點出去就早點出去,不能早點出去,就晚點出去。啊,總歸是要出去!”譚有青收著衣服,不緊不慢的嘮叨。“不要去走極端,以前在一號監大隊長講評,‘你要是硬要弄,受傷的還是你自己,我大不了去做個小隊長,可你們呢?’公開講的!”
“還好了,以前我們大隊有個家夥半夜裏自殺,值班隊長打電話給大隊長,大隊長問人死了沒有,說沒死,他說沒死你打我電話幹什麼?”
“大不了吃完回去,又能怎麼樣呢?又不會死!最多在這裏再過一個春節,我還沒有過夠唻!”
“禍兮福之所倚,大金牙,能不能減刑這都是天意!也許這是老天覺得還有必要再考驗你幾天,你要堅持,堅持住,你就勝利了!”
打心眼裏,我對這個大金牙是有看法的。原因很簡單,那都是他太過坦誠所致。
“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當時進來,真的說不定是件好事。我跟你說在這件事情之前,同樣的事情我幹過好幾次。那次在北京,也是因為工錢的事,我當時一鐵棍砸下去,人立馬暈倒了,後來我事後想想也確實挺嚇人的,萬一這一鐵棍把人打死,再被抓到,那就真的完了。我剛到奈河橋的時候還是零五年,四月份分到的整包組,小組裏麵就我一個新戶頭。那個時候死刑犯多啊,比現在多多了,每個星期二和星期四,好幾輛車子停在那裏,那個黑色的帽子這樣一帶,人就上路了。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把那個人搞死了,自己會不會也像現在一樣被拉出去槍斃。”
“大金牙你有點狠的,那你為什麼要跟人家打架呢?”
“這都怪他不好,我說好了現在沒錢,要過段時間人家把工錢給我了我才能給你,他不知道聽誰說的,死活不信。後來他老是來找我,我煩了,就買了一把刀,去找他了。我叫他以後不要來找我,他仗著有人幫忙,不肯,當時就幹上了!我一個人,他們三個,我怕吃虧啊,掏出刀子就紮,一連四刀下去,他那兩個同夥嚇死了,轉身就跑,我也沒有去追。當時我也懵住了,後來馬上反應過來,這樣不對,這個家夥已經疼的昏死過去了,我趕緊打了電話叫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然後去自首了。”
“你判三年半,罪名是故意傷害,應該是重傷吧!”
“豈止是重傷,重傷的很呢!當時送過去的時候人跟死了一樣,後來我在派出所裏還在想這個家夥要是死了我不是也跟著完了?鑒定下來重傷七級,看守所房間裏麵比我進來早的有個人也是把人家搞成重傷,捅的差不多,他當時開一庭了,建議七年以上,他們就都說我也要判七年以上。我也挺害怕的,七年,當時想想可真長啊!多虧我當時聰明,改口說刀是我剛才從工地上撿來的,他們三個我一個,我當時隻是想保護自己,亂砍一氣,沒想到把他捅成這樣。後來他們怎麼問我,我都是這麼說,判下來,隻有三年半,比我的心理價位少了一半呢!所以我這個事情,判三年半,不多的!”
“大金牙他們都說你腦子稀裏糊塗的,看來你關鍵時候不含糊啊!”
“廢話!你平時怎麼樣不要緊,景查找你那你肯定要想好,揀對自己最好的說,還要考慮好當時的情況,不要把話說的自己推翻了自己,很多人的官司不就是從自己嘴巴裏講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