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塊,差不多可以用到出去。跟她說上次兩千收到啦,我在裏麵挺好,冊那,怎麼會不好?都待了快二十年了。跟她說我還有一年時間出去。”
“行吧。”
“小兄弟我不會虧待你,等你以後到江海來,記住要明年1月24日以後,你可以到這個地址來找我”,腦袋光光的卜求先用筆寫下一個地址遞給我,“到時候你過來,好酒好菜找個女人伺候你。”
“那倒不用。你說你在奈河橋二十年了,怎麼還有空到外麵開公司?”
“傻不啦?”老頭子一臉自信的微笑,“江海,是冒險家的樂園!公司我老婆開的,你也知道我是澳門人。我的公司在你們老家蘇北有好幾處工程,到時候你要是願意來,我給你介紹個飯碗。”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舉手之勞嘛!至於飯碗,我自己找吧,心領了。不過,卜師傅,有個問題我倒想請你給我答案,方便的話。”
“什麼問題?你說吧。”我看看旁邊沒有可疑之人,鬼兮兮的壓低了聲音,“他們說你以前跑出去過,怎麼出去的?”
“啊?你小子聽誰說的?”老光頭臉上現出神秘的微笑。
“是的,不過,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他給我一個動作。
“開車開出去的?這個有勁,一點都不暴力,跟電影裏一樣。”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二十多年前的10月13號,農曆中秋剛過。其實我本不想跑的,是他們有點過了。我跑掉以後,他們打開我房間的抽屜,從裏麵找出我寫給監獄長的信,裏麵有我要跑的理由。後來他們說那個監獄長看了以後笑笑,並沒有責怪我。我跟他說,我是必須得跑了。”
“那後來呢?”
“在外麵待了13天。當時我跑到你們江蘇的淮陰,藏起來了。不是他們抓我回來,是我自己要回來的。主要是當時跟我一起的一個朋友出事了,我得出來才能救他,想想也判不了死刑,我還是出來吧。後來他們隻加了我五年,再到後來又給我減掉三年。”
“他們說你那時候混得很好!說你一個人占兩個房間,裏麵有電視機,有洗衣機,是真的嗎?”
“那都是以前了,改造形勢不一樣。那時候我們現在的副監獄長剛剛到政治處混,我們當時就看好這個小夥子。我那時候想怎樣就怎樣,我的房間不用收封的,後來我嫌這個鐵門太難看了,進風,就自己找了幾塊木板把門給封起來了,我一個人躺在裏麵睡覺。”
“他們說樓下的那個雷鋒叔叔就是你締造的?說句實話,雕的太好了,我們這個雷鋒叔叔比外麵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呢!”
“好?這個算好?當時也就隨便雕雕。我不但給死人雕,活人也雕。勞改局的副局長問我要,我就雕一個送給他。”
“當時雕它花了多長時間?”
“三四個月吧,沒仔細算,王孝和那小子隻花了我半個月。”
老光頭微微一笑,這笑容怎麼有點熟悉?
“我看你前陣子老往隊長崗亭裏跑幹嘛?”
“還不是因為那個什麼心理健康考試的事。”
“聽說了,說你卷子不做,寫了首詩給政府,監獄教育科都來找你了。”
“沒來直接找我,找的是中隊。我看他們都在抄,我就不抄。我想了一下,寫了一首打油詩:
‘老漢今年五十九,入監隻有十三周。
血壓常衝兩百多,提起筆來手就抖!
考場一片嘩嘩聲,隊長放哨在兩頭。
形式主義真無聊,實事求是學領袖!’
人民政府一看氣壞了,我們老周很嚴肅啊!我沒睬他,他現在也不睬我了,最好不要看到我,每天叫小勞動把我帶進來,叫尹鳴安排別人加班不要我加班。我跟他們沒什麼好談的,他們跟我客氣,我就客氣,他們跟我狠,我也跟他們狠。他們想鎮壓我,我說出幾個名字,他們就不敢了。”
眼前這位快六十歲的老頭,據說有兩百多的血壓,三九寒天的我看他穿著內褲光著白花花的身子衝涼水澡,屁股扭來扭去,老家夥命都不要了!
“你這個小夥子我也觀察過,請你幫忙我也考慮過的。”
“承蒙您看得起。”
“他們說你搶尖進來的,小小年紀,為這個事也太不值了。”
“沒有辦法,一步錯步步錯。”
“你還年輕,社會上的遊戲規則還不太懂,才會做錯事。人家聰明人做大事,賺大錢,還不需要進來。小青年做事情,不要走刑事路線。你還得多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