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墨……陳……述……”
聽到聲音，許安慌忙回頭，原本伏在地上的離墨緩緩爬了起來。
兜帽內的麵具爬滿裂紋，搖搖欲墜，在許安眼皮子底下掉落一小塊，露出麵具下方白皙的皮膚。
“你是……”許安驚疑，他仔細回想，麵具破碎後，離墨剛剛的聲音也有些偏向女性。
不過……這也隻是個小插曲罷了，不管是他還是她，對於眼前的局勢沒有絲毫影響。
“陳述：你不會……死在這……裏……”
碎裂的麵具還在喀拉喀拉掉落著，麵具下方精致卻又麵無表情的臉逐漸暴露在空氣中。
當麵具眼部的碎片墜落的時候，許安不禁心頭一顫——那該是怎樣詭異的眼球。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泛著光澤的銀色，仿佛是她原本的雙目被剜去，然後被塞進了兩顆銀球。
銀色眼球轉動了，卻沒有看向他，那似有似無的目光對向了遠處。
“次級咒：困滯沼澤。”
她無視麵前的許安，像僵屍一樣機械的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向一個方向。
嘭——
一聲槍響回蕩，按理說子彈的速度要比聲音快得多，卻不見那奪命的呼嘯。
叮……
許安聽到，這聲清脆是彈頭墜落的聲音。
銀色眼球黯淡了半分，胸口的大洞還在滴著銀色的液體，她喘息著，平舉著的右手脫力般一晃，卻始終沒有放下。
“離開……這裏……乞求：請快離開……活著。期待：你要活著……”她斷斷續續說著，依然沒有表情，沒有情緒，沒有痛覺，什麼也沒有。
什麼意思？叫他趕緊拋下她逃跑嗎？
許安覺得這個世界瘋了，他曾經以為自己是人類，結果不是。他曾以為武裝者大人們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道屏障，到頭來那把閃著幽幽藍芒的匕首反倒是衝著他刺來的。
但偏偏誰都沒有錯，卻也到底沒有人是對的。他早已厭倦了書本上催淚的謊言，世界把他們像麵團一樣蹂躪著，塞到不同的模具裏麵，烤成它想看到的樣子，隻可惜……他們最後都被烤焦了。
現在他看到一隻異種在他眼前拚了命，卻不是忙著將衍生物化作的武器捅進他的胸口，而是為了救他——還是從人類的手裏。
真是荒謬，這個世界恨不得把一切東西都顛倒過來才好。
一秒鍾的時間仿佛被分成了千萬份，每一份都是永遠也不會消逝的永恒，許安看向離墨毫無表情的臉龐，銀色的長發被裹在兜帽裏麵，也是冷冷的，和她麵癱般的神色很是般配。
他忽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站到她的麵前，替她承受那顆最終致命的子彈，雖然這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但至少對方在殺了他以後有收手的可能。
但問題是……他是否真的願意這樣做。
值得麼？
這一秒終究還是過去了，因為世界上從未存在過永恒。
叮，清脆的聲音，又一枚彈頭摔在地上，像是什麼東西破碎了一樣，稀裏嘩啦的。
不對……許安忽然意識到，是真的有什麼東西破碎了，每一秒的時間都是那麼漫長，他在往後退……不由自主的後退，哪怕他有天大的衝動想衝到離墨的麵前，但那隻是少年一廂情願的衝動而已，是片刻就會消散的不切實際的東西，包括他自己，沒有人會去選擇把它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