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戴著騎士麵具,專挑監控器的死角疾走,如同行屍走肉。
從二樓跳下,腳步有些虛浮,暮吟沿著幽僻的小徑走去,似乎很肯定屏緗往這個方向離開,小路的盡頭是一汪古潭之水,離得很遠,暮吟就感受到了凜冽而清醇之氣,在林中駐足,他看到了那一襲暗色的針織外套,內搭格子衣服,粉色的短裙下有黑色長襪褲,靴子是羊羔皮翻毛長筒的,圍巾的兩端各有三個毛絨絨的小球,帽子斜搭在清新的卷發上,這樣的裝束多了幾分淑女的感覺。
屏緗坐在古潭邊,微蹙著眉,像在思考,手心裏托著沉重的戒指,她若有所思地把戒指放回盒中,回眸古水不興的老潭。
潭水帶著秋***的肅殺,她眼中的溫柔綿延,無法決絕。
潭水凝碧,明媚了又冷淒了她的視線。
她低頭看著潭水上的倒影,垂在肩上的青絲點開水麵的笑靨,但笑竟不屬於她,一向大大咧咧,樂觀至上的她在最近一段時間內經曆了太多,許多事情超過了她的承受力,開啟了她從未使用過的情緒。
突然她轉身,透亮的眼神直沒入暮吟站著的地方。
“阿暮。”她站起身,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枝葉欷簌地顫動後恢複靜態,暮吟背靠著一棵樹,樹的背麵,屏緗急切的眼神快要將這片叢林照亮。
在與暮吟背對的方向,她邊走邊喊:就算你已經成了鬼魂,也出來見我啊。
樹枝藤葉劇烈異動,暮吟閃身而視,不遠處伏著一團水藍色的雲,似乎她被絆倒,她仍倔強地帶著哭腔道:就算你變成了鬼魂,我也不想失去你,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
沒有踏出去的步伐在心裏形成了曲曲折折的彎路,煎熬成倍增長,在老樹旁,暮吟感覺自己走過了刀山火海,他隻能凝眸,看著水藍色的雲,三分明媚,三分憂鬱。
暮吟轉身。
“喂,好過分哦,人家摔倒了,你就這樣視而不見。”屏緗微屈膝側坐著,嘴角過分淘氣而上揚。
對於每個人,她都是如此,還是她已認定他就是阿暮,或是暮吟。
暮吟發現自己居然會被弱智的苦肉計所騙,他最憤恨的就是被騙的感覺,暮吟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就算你要走,也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阿暮。”她的要求裏帶著一絲妥協與疲憊。
暮吟的手頹然舉起決絕,扯下麵具,帶著他與生俱來的高傲和自負的眼神,轉身,九十度。
“你還活著。”她的嗓音裏難掩一絲***,竟至說不出話來,平***的巧舌如簧,妙語連珠全被心底最真的感受壓製。
轉瞬,她淚珠漣漣,輕聲地抽泣,在冷瑟的秋風中越發楚楚可憐,連暮吟絕世的定力和鐵石心腸也要潰敗。
暮吟踱到她身邊蹲下,不知所措卻又強忍著不在臉上體現。
屏緗***著膝蓋道:“好疼。”隨即眉間挑起笑意,微腫的眼瞥見六神無主的暮吟:紙巾在包裏。
暮吟無奈,隻好拉開她的包,找到的時候,她的淚漬早已***了。
她把臉湊過來,睫毛輕顫著,示意他要幫她擦掉淚漬。
暮吟恍若未見,撥開她放在腿上的手,隻見她膝蓋下的皮膚淌著血,欺霜賽雪的皮膚上有了不和諧的嫣紅,暮吟細心地用紙巾幫她擦掉傷口處的汙物,正想著要上哪拿藥水。
她卻不顧一切地伏在他胸前,眼淚如潰堤般,漫濕了他的外衣。
他甚至不知道她因何而哭,隻能傻傻地看她任性,看她胡鬧,心裏卻舒坦多了,雖然她不是自己的定心劑,卻能醫治幾天來的心痛。
“你為什麼總是關機……為什麼,從來都不接——我的電話!啊?”粉拳如暴雨般砸落在他背上。
暮吟的腦子裏靈識漸漸清晰,眼中閃過決絕,扶著屏緗站起。
她貪戀他大衣上的味道,聲音哽咽: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被人所救。”
“那就是歸府的人嘍,你見過歸叔叔嗎?你要好好謝謝他呐。”她仰起臉,大膽直接地看著暮吟。
暮吟搖頭。
“歸叔叔就是次浩的爹地,他人很好滴,隻是有點嚴肅,你不用怕他,我帶你去見他。”屏緗講得一本正經,仿佛自己是幼稚園老師。
走出幾步,屏緗轉過身道:“次浩向我求婚了。”說完這句話,她毫無征兆地又轉身前行,眼裏的期待,任是傻瓜都看得出來。
旖月島對婚姻方麵基本沒有任何***,像次浩這種年紀的說不準都有過三四個老婆,有的人在初中就結婚,過著同居生活。
“我和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有婚約,而且解除不了。”
暮吟還是一臉默然。
“喂,給點反應啦。”屏緗終於爆發,一副河東獅吼的樣子。
“你嫁給他,挺不錯的。”暮吟表現得毫不放在心上。
屏緗負氣地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