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若風一如往日,坐在營帳中品茶閱書。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一隻手利落地掀起營帳,伊若風抬起眼,來者正是吳燁,在戎城的日子裏,他似乎越來越像個軍人而不是個文士,白皙的皮膚在曝曬下變的黝黑,他的身材本就不像伊若風一樣平板一樣單薄,此刻脫去寬大的文士服,換上緊身窄袖的戰鬥服,使得他那些隱藏的肌肉都顯示了出來。
伊若風有些妒忌地瞥了他一眼,他對吳燁始終不是很放心的狀態,帶他來戎城主要是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雨旭的迷網,更重要的他要讓吳燁成為自己的明線,從而讓劉礱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吳燁身上,而不會懷疑到秋池身上。
“什麼情況?”
“朔方的消息,他們已經成功吞掉了章八郎,抬高了船價。”
“吞掉章八郎哪兒有那麼容易,”伊若風付之一笑,“憑他們兩個小家夥還是太嫩了些,章八郎輸就輸在他太高估了自己在海上的影響力,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為利而動,特別是他們那些每時每刻都在刀頭舔血的海盜。叫何陽小心點,章八郎咽下這口氣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吳燁微微一笑,眸子裏跳躍著欣喜的光芒,這種奇特的生活,冒險而刺激,沒有人會不沉迷其中。
伊若風忽然露出非常古怪的笑意,“告訴他們,章八郎不僅好男風,而且有孌童癖,叫他們兩個小心點。”
吳燁一楞,隨即唇線一彎,露出個可令無數少女尖叫失魂的微笑,“我知道了。”
伊若風微笑著看著他離去,手腕一翻,一封信函從衣袖裏滑了上來,這是秋池早上偷偷交給他的師峰離去之前留給他的信函。
他的目光落在帳外,確信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時,用小指甲挑開封口,取出信紙,信裏師峰坦承了自己的身世,他原本是拓拔部的皇子,但卻從小不得父親疼愛,因此五歲時就被送到了魔尊那裏練武,是魔尊的三弟子,到十五歲時,拓拔部風雲突變,他的叔叔拓拔翱翔將他的直係親人全部殺害,篡奪了皇位。
“若風,我是個懦弱的人,當年的我,麵對這樣的殺戮和血腥,我無法承受,看著所有親人一夜之間離開自己,我更覺得無盡的恐懼,”恍惚間,伊若風仿佛感覺到師峰與他對麵而坐,坦承心事,那片凝固的墨跡仿佛都是他鬱結的心事,“我無法原諒自己當時沒有勇氣站出來為我的親人報仇,而是遠遠地逃走,特別是我聽說我最疼愛的小妹妹勝男在被毀容後還能站起來為部落一搏,我更覺得無顏麵對,我逃到齊國,改名換姓,無意中來到烏鴉,在這裏每天麵對的是大批情報和暗殺。”
“很奇怪,當我殺的人越多,我內心的歉疚就越少,而且從情報上我知道自己部落的事,心裏更加安定,我承認我運用過烏鴉的力量幫助過他們,但是,我從來沒有逾越過自己的本分。若風,我們初見麵時你還是個孩子,那時的你懵懂天真,每天因為根本做不到軍隊裏的任務而一個人躲起來哭……原諒我坦承,那個時候我一直坐在屋頂的房梁上看你。”
伊若風嘴角彎起苦澀卻溫暖的微笑,繼續看著信,“你就象我的弟弟或者說孩子,我想保護你,就好象當初我無法保護的親人一樣。我在烏鴉中已經十三年了,我想我已經躲在暗處夠了,也足夠有力量為我的部落做點什麼。所以這次答應你保護齊胤去大漠之前,我早已決定離去,隻是對你,有那樣的不舍。你是很矛盾的人,懂得算計別人,卻總不懂得保護自己。我走了,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你都要當心。”
伊若風歎了口氣,將信箋付之一炬,同時伏案書寫封信,囑咐師峰若想複國,就一定要鼓動拓拔翱翔在陣腳未齊之前南下攻齊。
他望了一眼帳外,心中空蕩蕩的,如同這無垠天際一樣。
半月之後,也即冕寧十八年初冬,拓拔翱翔進犯齊國邊境。伊若風知道信箋不可能如此之快傳到師峰手裏,他在離開之前應該已經想好了全盤計劃,但不管怎麼說,這對他們都是雙贏的局麵。
而另一方麵,齊晉也在他意料之中地派陳思宇北上,論帶兵能力和經驗,陳思宇都是上善人選,當然那些都是後話。
在看完師峰的信後,他邊想著自己的心事,邊走到帳邊,看著劉礱在營地裏走著,指揮挖好溝壑防禦,指揮三軍,神態淡然若常,不禁輕輕一笑,這也許是劉家最後一次輝煌了吧?今天的劉礱,已經不再是當初為了爬上這個位置而不擇手段的市井少年,他的心軟了,還是誌餒了?如果他現在不顧一切地殺了自己,就好象當初僅僅為了登上一步就滅了封楚家滿門的時候,也許一切事情都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