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胡子老槐很高興,隻憑著那四個他不認識的字就把秦明帶了回來,這不得不說是場賭注,還好賭贏了,沒有挨罵。他很為自己的眼光感到高興。
老槐一邊走,一邊跟秦明說:“先生,以後老槐就任您差遣了,有什麼要問的,您盡管問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們即使不看老槐我的麵子,也會看著三小姐的麵子。”
語氣客氣至極。
秦明卻在想別的。
蘇家的“上九書社”竟然請過上百位先生!
就算蘇富貴誇張了些數目,那也不能小看。他絲毫沒有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如果不是,憑蘇家的地拉,也不至於會以這樣的方式聘請先生了,八成是本地周圍認識的先生早就請完了,沒了辦法。
怪不得蘇家三小姐對先生並沒有過多的考核,原來並不是自己三言兩語打動了她,而是她根本沒多少選擇。
是什麼原因使得那些先生都幹不下去?
秦明不問,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能辦得起學社的,自然不是小門小戶。蘇家帶頭管理學社,負責聘請先生,而學社的學生,自然也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子女。
這樣想就不難猜了——學生們的家世都不可小看,不是州牧之子,就是都尉之子,教他們的先生卻往往沒什麼功名在身,怎麼管得住?怎麼敢管?這些學生若是發起渾來,還真可能讓這些先生們下不來台。
人心不古啊!
再不是尊師重道的年月了。秦明搖頭笑笑,他自認為自己夠紈絝不肖了,可再怎麼頑劣,也不敢對師尊有半分不敬。
難怪蘇三小姐首先擔心的,是學生過於頑劣,有什麼辦法約束!
看來接下來,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看著手裏這一百兩銀子,秦明深呼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他對著老槐雄心萬丈地說道:“走!先去買兩身新衣裳!”
蘇三小姐的善意,可不能白白辜負了。
蘇家三小姐雖然讓蘇富貴相送先生,自己卻也忍不住跟了出來。望著秦明年輕的身影,如畫的黛眉輕輕皺了起來,心裏默默祈禱:“父親,大哥!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保住學社!”
她的手緩緩垂下來,手裏卻拿著那張秦明寫有“魑魅魍魎”四個飄逸大字的紙。
秦明置辦了兩身新衣裳,終於把饅頭鋪老板的那身皺巴巴髒兮兮的粗布衣衫給扔了,又在成衣鋪子後麵借個地方好好收拾了一下發須,洗了個澡。
整個人立即煥然一新。
老槐站在一邊直讚歎:“我就說我的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這樣一位俊俏先生!三小姐的眼光也很好。”
秦明不屑地一笑,這也就是普通的青布衫而已,不過顯著人斯文帥氣點。老槐要是看到昔日那一身華麗蜀錦袍的候府公子,那樣的風度翩翩,還不知道得讚成什麼樣!
話說回來,讓一個胡子拉渣的半老頭誇讚,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隻是不知道,那位眉心長著一顆紅痣的蘇家三小姐看到這幅模樣的他,可還認得出來?
換了行頭,接下來要好好吃一頓了。
有個把多月沒有正經坐在桌上吃飯了吧?
秦明口水直流,拉著老槐就進了附近最豪華的一間酒樓:“走,我請客!”
老槐十分驚恐,那一百兩銀子可是預支的薪俸,到這樣的酒樓裏,吃不了幾頓可就沒了,這先生年紀輕輕,還不知道日子怎麼過法啊!雖然做了蘇府的先生,衣食自不必發愁,但人總得看長遠些才是啊!
秦明擺擺手,他當然知道銀子的重要性。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做夢都想看看那些平時不屑一顧的碎銀子。
可他不是抱著一百兩銀子過日子的人!
今日有辦法吃飽飯,明日他就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他可是立過誓,即便不報昆淩候的名號也要有辦法活得很好!
青寧大街上,秦明很自然就留意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裏,一些膽大的小娘子們悄悄在對自己側目,笑嘻嘻地小聲議論著。
這感覺又回來了啊!雖然比不上以前,無論是豪華蜀錦袍還是越州刺繡都能將他襯托得氣宇軒昂,風流無雙。
現在隻有一身的青布衫,但這一身的書生氣也已不俗,這樣的帥氣公子哥兒在人群堆裏,也是不容易被湮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