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洛隻覺著這一幕有著說不出的祥和,默默地退了出去,徑自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席地而坐。
山頂徐徐的涼風輕撫臉頰,帶著青草和泥土混合的香氣,眼皮下是B市的萬家燈火,一點一點閃爍搖曳著,這一刻的寧靜有些不大真實,她忽地想要沉睡。
倏忽間一件寬大的西裝外套落在了肩上,帶著溫熱的男性氣息。
恍惚著抬頭,粲然一笑。許是B市的燈火落入她眼中未及消散,總之她的眸子在山頂的無盡黑夜中特別明亮,亮得攝人心魂。寧逸一貫風平浪靜的心忽然被攪起了一陣悸動。
下一秒他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雲淡風輕,默默地坐在雅洛身旁,端著一盤食物遞給她,一向溫和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有些空曠,“吃點吧,餓壞了我可不負責。”
雅洛這才意識到自己從中午開始就沒有再進食,現在美食當前,才覺得已經餓得全身乏力,肚子首先不爭氣地抗議起來。
呃……她麵頰緋紅,見他正滿目笑意地盯著她,頓時羞澀起來。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隻好默默地埋首吃東西。
半晌,還是寧逸打破了這樣的寂靜,“你覺得這間餐廳怎麼樣?”
顯然是沒有跟上他的思維,詫異地抬眼看他,“什麼怎麼樣?”
“說說你的感覺。”他望著遠處,看不清眸中蘊藏的情緒。
雅洛想了想,吐出兩個字,“和諧。”
寧逸俊眉揚了揚,目光中染上幾分訝色,“為什麼是和諧?一般都說是個性。”
“個性隻是表象。”她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久違的自信,“Cesidier裏的裝修看似雜亂無章,色彩繁複,可是擺設都是規則漸變的,顏色也是從冷到暖依次排列,目的都是為了達到最深層的和諧。這種和諧看似不經意,卻最能消除房屋結構的肅穆之感,讓人置身其中,便覺得輕鬆愉悅。”
寧逸眯著眼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背後卻忽然傳來了清脆的擊掌聲,“說得好。”
來人走到跟前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雅洛,“你就是方秘書?”
雅洛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卻聽寧逸說,“這就是Cesidier的老板,鳳沐雲。
心內有稍許的驚異。她有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骨骼小小,看上去有些纖瘦,披肩發,著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寬鬆T恤,下擺塞進亞麻質地的長裙中,透著藝術家的不羈與隨意,卻絲毫沒有想象中特立獨行之感。
正要起身打招呼,她卻自顧自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雅洛的動作霎時頓住。
寧逸笑著,“神仙終於下凡了,你今天竟然有在。”語氣甚是熟稔。
鳳沐雲挑著眉,嫌棄道,“還說呢,真是讓我好找,沒想到你躲在這邊幽會。”
雅洛恍然,怪不得寧逸那麼輕易就訂到了餐廳,原來竟是舊識,害自己幹著急了這麼多天,她咬牙切齒地白著他。
感受到她灼人的目光,寧逸與她對視了兩眼,抿嘴暗暗一笑,卻絲毫不以為意,回首問鳳沐雲,“什麼時候來的?”
“剛好完整地聽到方秘書的見解。”她似有深意地眯起眼。
雅洛心中一凜,她隻是抒發下感受而已,可從未想在藝術家兼原創兼老板麵前班門弄斧。況且搞藝術的心思本就難猜,剛才她說的好不知究竟有幾分出自真心。
猛然間她怎麼覺著是中了寧逸這個奸詐小人的套,可是礙於形勢卻隻能識時務地用求助的眼神望著他。他卻當做沒看見似的,別過臉看鳳沐雲。她眼前一黑,差點七竅冒了煙。
壞蛋寧逸,你就不能幫忙打個圓場麼?她心裏暗罵道。
偏偏鳳沐雲也是個識趣的藝術家,配合地掩住笑意不發一言,手上卻不緊不慢地打開隨身帶來的包,掏出一個瓶子在寧逸麵前揚了揚。
寧逸眼前一亮,“好東西,這好像是限量版。哪弄來的?”
鳳沐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我自然有我的門路。”
又變戲法似的掏出幾個形態各異的陶製杯狀容器,放在一臉茫然的雅洛麵前,“這組杯子你看怎樣?”
他一怔,視線掃過鳳沐雲俏皮的臉上,無奈地微微搖頭。
雅洛已然拋去剛才的無措,捧著杯子細細端詳著,“製陶講究的是泥隨手變、手隨心變,所以陶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製陶人的心境。”
寧逸和鳳沐雲均是麵帶訝色,對望了一眼。
“這組陶杯雖然形態迥然,但無一不是造型獨特、厚薄均勻,流線平緩不失灑脫,我想這應該是出自一個個性隨和但是心思細膩的人,隻是。。。”
“隻是什麼?”寧逸緊緊盯著她的反應。
隻見她眉頭微蹙,“隻是在拉坯時心有旁騖。你們看杯身的這條壓痕略顯重了些,有失協調,所以應該是有什麼心事。”
鳳沐雲原來隻是想探探她的藝術造詣,卻不想她是個中行家,眼色中帶上了幾分欣賞和相見恨晚之色,“沒想到坐辦公室的居然有這份見地。至於有沒有心事……”她睨著一雙鳳眼,輕笑道,“那就要問問製陶的人了。”
寧逸略為尷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雅洛頓時明白了過來,瞪大眼睛道,“你會製陶?”心中暗暗不爽,這兩人是在逗我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