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倒真是沒想到,辛西雅居然連這一點都看不透,才回到家族之中和孤家寡人差不多的此身,又怎麼會將自己身邊最後一個可以說話的人趕走呢?即使口裏說著不怕寂寞,但偶爾還是會有軟弱的想要說話的時候。
“愚蠢?!”
少女噌的一下,帶著絕強的氣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已經到了毫不掩飾自己憤怒的地步,不,應該說是氣昏了頭,想掩飾也掩飾不了。可是在我看來,還是這個不用任何驕傲來虛張聲勢的辛西雅,更加令人有好感。
“不是麼?看上去風光無限的我在這個家裏所能得到的隻有支持而已,屬於我的東西一個也不存在……比起其他的女孩子,你雖然同樣談不上喜歡我,但我想看在小時候青梅竹馬的情分上至少不會做出什麼危害此身的事情。嗬嗬,你想想就憑這一點,我也沒有把自己變成一無所有的必要,不是麼?”
如此的說著,現在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但是看來,我這個在外麵流浪了那麼多年的家夥,終歸還是太自大了嘛。”
少女湛藍色的瞳孔之中所倒映的,是一張少年寂寞到發苦的麵龐。
“堂……堂哥……你?”
一時間被那種悲傷的樣子所動搖,少女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但明明隻有一個桌子的距離,卻猶豫的好像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海角天涯一樣。
那中間隔著的是自尊,少女無法接受自己在這場感情的勝負中敗北。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過一輩子的。”
“誒?”
以仿佛即將遠去的聲音,帶著那麼平靜的微笑,我如此的說著。
心情比想象中更加虛無。原本認為自己一無所有,故而不必害怕失去,但事到臨頭才發現,因為害怕著寂寞所以不切實際的將不屬於此身的東西也打上了屬於我的記號。在認識到那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的時候,此身再次深深了解到一無所有的現實。
果然,我無法像父親一樣那麼幸運啊。
在羨慕的時候終於有點明白了,能夠擁有為自己思念的人,是一件多麼珍貴的事情。
看著少女因為驚訝而不知所措的表情感到悲哀。也許打從一開始,這位驕傲的公主就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比所有人都更加優秀的事實,才會以那麼毫不猶豫的姿態成為此身的未婚妻吧?那些曾經幻想著兩人之間或許還能留下些許青梅竹馬感情的天真,卻在七年空白的時間的麵前,被輕易的擊成粉末。
對辛西雅來說,我除了繼承人的身份以外,和路邊的石頭並無區別。
這還真是個令人悲傷的事實啊。
“時間差不多了,辛西雅,能榮幸的邀請您一起去上課麼?”
以最為標準的貴族紳士的禮儀,向著已經完成進餐的少女伸出手去,隻是那看似恭敬而崇慕的聲音裏麵,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僅僅隻是,出於禮節的需要而表現出完美的姿態而已。
“誒?堂哥,你——”
對於少年這種突如其來的溫和態度顯得十分慌張,因為習慣了他開著沒神經的玩笑捉弄自己的親切表情,這一刻的恭敬看上去反而陌生到令人無法理解。
鮮豔的紅唇反複的蠕動著,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
讓他像那些貴族公子一樣把自己捧在手心之上不正是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麼?可是為什麼在那份見慣了的禮儀麵前自己會感到如此冰冷呢?雖然看上去笑的那麼爽朗,卻一點溫度也沒有,簡直就像是招待著尊貴的客人般。
少女感到深深的疑惑,這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可是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補救。
心裏回響著不願意被少年用那樣冷漠的態度對待的聲音,但是在那個身姿即將轉變為背影的時候,習慣了驕傲的紅發少女依然擺出了高貴的姿態。
“那麼堂哥,就請你一路多多照顧了。”
在提起裙子的時候,從偷偷揚起的眼角餘光之中,看到了少年失望至極的表情。
一瞬間心沒來由的被抽了狠狠一鞭子,痛到幾乎站立不住。
“少爺,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姑父沉重而又響亮的聲音從大門那邊傳了過來。
徹底的轉過身去,少女最後給予我的答案,讓這顆原本就毫無溫度的心髒,變得宛如北國冰封一樣。
風雪在心裏飄舞比起肆虐肌膚更加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