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聽見了一些聲音。震耳欲聾,響遍山巔的吼叫聲,卻奇妙地凝成了人的言語,還有濃重的北方口音。
“關於我——你知道多少?”怪物問,如雷貫耳的聲音裏,似乎還透出期待。
“……你會說話?”落月愣住了。
“很吃驚嗎?這也難怪,畢竟大家都不肯聽我說話,見到我就跑掉了。”
“呃……”
落月從未聽說過,有怪物能使用人類的語言。而且,這強悍的程度也聞所未聞。
就算它之前已經聲名遠揚,可這次交戰所感受到的絕望,還是遠遠超出了落月的認知。
仿佛,是記載在《英雄歌謠·上古篇》裏,和英雄們殊死搏鬥的怪物般強悍……但那本書不過是神話故事,此刻卻是現實。
“你是什麼幻之種族嗎?至少也有六層的實力吧”落月問,同時沒有放鬆警惕。
這個世界上,將怪物的等級模糊分成十個層次,從十到一。落月並不能估算出,對方的強度如何……因為那是他未知的領域。
怪物嗤之以鼻。
“我對你們人類的實力劃分並不了解,也不感興趣。而且,我隻是躲在山裏養老的一隻鷹而已。”
“養老?真愛開玩笑。”
同樣笑了幾聲,怪物隨後自嘲地說:
“碰巧一大早,就被一個念叨自己成了年的毛頭小子,給打攪了睡夢,不過剛剛那幾下,也玩得挺開心。”
“……鷹。”
“姑且給你道個歉吧,沒打算弄傷你,隻是這樣才能製服你。”
不光擁有稀世般的強悍,怪物似乎還十分睿智,懂得人情世故?此刻和藹說話的模樣,讓剛才的凶悍煙消雲散,宛若一場夢。
除了內心留下的戰栗,以及熱血燒幹後的空虛,這場戰鬥什麼都沒留下。
“……是我輸了。”
落月十分悔恨,卻不得不承認,那場根本不算戰鬥的較量,是他輸了。接著,他又歎了一口氣,從土裏麵勉強掙紮著爬了出來。
十八年來一直渴望交手的敵人,用它輕描淡寫展現出的冰山一角,就將落月的本應盛大的成人禮徹底擊碎了。
怪物發出毫無惡意的爽快笑聲,像貓一樣把爪子收了回去。
“坐下聊聊吧。”
“好!”
“那再問一次,小子,關於我你知道多少?”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落月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對此有所自覺的怪物,又多解釋了幾句:
“小子你不像是祭龍教,或者哪個大國,為殺掉我而雇來的逐獵者……也不像我的那些老敵人找來‘問候’我的人。所以我在思考,為什麼你會來到這地方,非要找我戰鬥?”
不再防備的落月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拍打身上的泥土,一邊回答:
“十幾年前那陣子,你時常會襲擾人類不是嗎?所以有過你的懸賞單,讓我知道了你。民間也流傳著你的傳說,甚至這座山還因你的居住,而成了遠近聞名的高危險區,經常被拿來嚇唬小孩子……不過,我也隻知道這麼多。”
這是種奇妙的感受,逐獵者和怪物在促膝而談,而且還是以命相搏過後。
“唔,我又不是去燒殺搶掠的,怎麼就被拿來嚇唬小孩子了呢?我可是很溫順的。”
怪物似乎對此很不滿,不光嘴上抱怨,還露出了牙齒磨蹭了幾下。看著它,落月有點失落地繼續說:
“作為逐獵者,我從小都對你有著敵意,一直覺得你沒傳說裏麵那麼可怕,決定在十八歲的時候狩獵你,來當做我的成人禮……”
其結果,就是慘敗。
“你還真有精神,光是爬上這座山,就一晚上沒睡覺吧。”
“習慣了,我從小就失眠,為了強迫自己入睡,什麼樣的辦法都試過。到頭來也隻有拚死鍛煉或者看書,累到實在是受不了,身體才會自己去睡。”
他說出自己人生最大的苦惱,因為怪物有種不可思議的氣質,能讓人平和。
聽落月說話時,怪物臥回地上,輕輕舔了舔之前戰鬥裏麵稍稍受傷的地方,傷口就消失不見了。
“謔謔,怪不得這個年紀就已經有點實力了。”
說完,落月感到一陣荒唐,在夢裏殺過成千上萬次的敵人,如今就在麵前,可自己幾乎放棄了要和它戰鬥的想法。
身為逐獵者,戰敗絕不稀奇。卻從未如此,戰敗後覺得平靜。
“你有名字吧?”落月問。
“我嗎?我沒名字,不過你可以叫我無罪之鷹,這是我所屬種族的名字。”
“……似乎在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