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也緊隨其後跟了上去,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那其中究竟住著什麼東西。
究竟什麼玩意兒?發出了那封信函,讓米洛來到這裏呢?這片迷霧又是怎麼回事?也許他會知道些什麼?至於眠眠一直在警惕的怪物,落月認為很有可能就是居住在這裏麵的家夥。
但是他發現裏麵住著的——其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人。穿著衣服、打扮得考究,居住在格調獨特房間內的人。
那個人伏在桌麵上,微微駝著背,看得出十分消瘦。個子也不算特別高,但是栗子色長發給他帶來了一種獨特的氣質,落月想起了那些落魄的貴族——他們最多隻能被劃分到一塊村莊,然後靠著那片土地慢慢生活。
房間內,書的氣息十分厚重。照明的是用灰羽石點燃的北方造物。它常被稱呼為瑩燈,因為光芒柔和、而且能傳得很遠,很受富裕階層喜愛。
望著眼前的這一切,落月是相當驚愕的,在這種毀滅已久的地方,怎麼可能維持這種開銷?
借著瑩燈的光,那人正慢慢書寫著什麼。時而摸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後沉思一陣子——當他露出手,落月才明白,為什麼米洛會說出那些話來。
其實比起人,眼前的家夥更像是屍體吧。
手已經腐爛了……
殘缺的血肉有種蒼白感,能看見內部的骨骼結構。但他似乎並沒有迎來永眠,反而正在書寫些什麼,似乎並不介意自己的腐爛。
“……他總是這樣。一旦開始工作,就全神貫注。哪怕是在旁邊叫他,也無法讓他醒來。”米洛用十分複雜的沉悶口吻說著,能聽出她心裏的思緒有多苦澀。
“即便我們現在叫他,他也醒不過來,他正在寫東西的樣子?可能是一本新的小說,也可能是那些……爛俗的詩。”
即便嘴上說著對方的壞,可米洛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浮起了算得上和藹的笑。然而,她一點也不害怕對方不再是人的樣子……
麵對這樣的情況,落月唯有啞然以對……為何這位吟遊詩人,能平靜接受這一切?
“他的確死了,但還活著!”
堅毅地說完了這句,米洛忽然抽動手臂,用長槍砸開了窗戶。
一聲驚聲——這動靜足夠大。這才讓那位作家猛然停下筆,從書寫之中驚醒,並扭過頭來觀察。
那張臉,更是慘不忍睹。幾乎能看見骨架,鼻子缺了大半,一邊是洞,一邊則是爛了不少的腐肉。眼眶更是如此,完全看不出分毫的皮肉模樣。
一具行屍走肉。
讓人不忍去看……
“落月,你還記得……”她退後了幾步,如此問,“之前村子裏的那些……”
“記得。”
二人細聲交談了一遍,他們都因為眼前男人的這副模樣,而聯想到了之前被村民們畏懼的怪物。據說當時擋路的,正是這樣腐爛的怪物。
落月還記得,自己動手挖開那隻液體怪物的巢穴時,發現的屍體和他差不多。這兩件事恐怕有一些關聯……
就在他倆思考的時候,那個男人忽然有了動作。他慌慌張張地丟掉手中的羽毛筆,不知道在尋找著什麼,但一雙慘不忍睹的手摸索著周圍的一切。
兩隻並未腐爛的大眼珠,正努力尋覓著——
他首先摸到了一對手套,趕忙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即便這個過程太過粗暴,將少許殘破的皮膚給撕扯了下來,他也毫不在意。緊隨其後,他找到了掛在另一邊的麵具,急忙戴在了自己臉上。
這還不算結束,他又將敞開的衣服完全裹住身體,再戴上了帽遮,將自己捂得隻剩一雙眼,這才停下動作。
米洛將長槍放在了原地,像是遺棄了它。
“他害怕用那張麵目來見人嗎……”落月以旁觀者的身份自言自語道。
“嗯,可能真是這樣吧。”眠眠回應了他。
落月開始細細翻動著腦海裏雜亂無章的記憶,想從中找尋到當初那個作家的名字。似乎是叫帕特南……對,帕特南·奧爾德斯。
他不認為這是什麼凶殘的怪物,反而是一位名為帕特南的人類,否則的話,他怎麼可能懂得遮掩自己醜陋的一麵?也許那並不醜陋,隻不過,他不想用那個模樣來迎接自己的故人吧。
“我們可以進去嗎?”說完,米洛用手敲了敲自己沒有砸壞的那部分窗戶。
“……嗯。”
帕特南做出了回答。
他的牙齒恐怕已經掉了不少,而聲帶似乎也有損傷,說出的話漏風而嘶鳴,隻是勉勉強強才能聽得懂。對方目前所處的狀態,讓落月感到相當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