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老人抱出一壇酒,放在四人桌上,擺上酒碗,又咳又喘道:“小老兒這茶棚平日客人稀少……下酒菜不多,也就剩下花生鹹鴨蛋……四位客官如不嫌棄小老兒這就端上來。”
鼠須漢子眼睛一翻,指著柳南山桌上的醃驢肉,陰聲怪氣道:“那一桌上的驢肉難道是他自己帶來的?你這老兒,怕我們哥幾個吃飯不給錢嗎?”說完一錠銀子扔在桌上。
另一個粗壯的漢子聲如破鑼,刺耳道:“有肉快點拿上來,不然老子一腳治好你的駝背。”
駝背老頭急忙賠禮道:“咳咳……是……是……小老兒想起來了,還有幾斤醃驢肉,我這就切好端上來,四位稍等。”
那矮胖漢子哈哈大笑:“你這老兒,貪財又怕死……”
鼠須漢子突然低聲道:“來了,大夥兒準備!”
四人也不背黃經略和柳南山。以為是趕路歇腳的父子。矮胖漢子把腰刀放在桌子上說道:“大夥兒小心,見機行事。”
柳南山向茶棚外看去,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身皂衣,手持漆黑鐵棍,帶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朝茶棚內走來。那少年濃眉大眼,容貌雄偉,器度豁如。柳南山心中喝彩,好一個偉岸男子,我若長大後定像他一般。
那少年帶著女子進入茶棚,看見矮胖漢子四人,濃眉豎起,一臉怒色。那四人低頭喝酒,卻是謹慎防備。他看看柳南山和黃經略,見桌上隻有二人,上前對黃經略施禮道:“在下與小妹趕路饑渴,能否和二位官人共用一桌?”
黃經略點點頭也不還禮,柳南山起身坐向西首背向那四條漢子,和朝北的黃經略挨著。說道:“這位大哥請坐。”
那少年拱手謝過,放下鐵棍,挪動東首的長凳,叫道:“京妹請坐這裏。”那女子粉衫青襦,盈盈弱弱,一臉愁容低聲道:“謝謝趙大哥。”
柳南山心道:“這麼恭敬客氣看來不是親兄妹,這位大哥姓趙是不錯的。那幾個漢子看來是要對他們兄妹不利,我得想法兒幫上一幫。”
他見二人坐下,柳南山高聲叫可兒:“可兒,客人到。上茶嘍。”可兒應聲出來,倒上茶水,見那女子愁眉不展,安慰道:“姐姐想吃什麼盡管吩咐。”
姓趙的少年答道:“簡單一些就好,我妹妹有些勞累,要多歇息一會。”
柳南山俠義心起,高聲道:“也切二斤醃驢肉,烙餅熱乎的。可兒妹妹,你那雞呀魚呀的,都做熟上來罷。”他指指黃經略:“悉數由他付賬。”那四條漢子見柳南山如此說都微微詫異,再看看黃經略麵生得很,也就是普通漢子。這才略微放心。
姓趙的少年忙起身道:“不敢有勞小兄弟款待,在下尚有飯資。”
柳南山哈哈大笑:“趙大哥,四條狗你都不怕,我管頓飯你怕什麼?”鄰桌那四人聽得刺耳,鼠須漢子按耐不住站起身來,被那矮胖漢子摁住。姓趙的少年被他說得豪氣頓生,一抱拳:“小兄弟,在下雖然落魄,這怕字從未有過。”說完又向黃經略抱拳。
黃經略隻顧喝酒,莫然道:“既然不怕,他說什麼你就聽罷。”
柳南山道:“我看著大哥豪爽親切,咱們喝一碗。”他又叫可兒再打二斤酒來。
姓趙的少年一時摸不清黃經略的底細,見柳南山日此熱情,也不再推辭,再次抱拳坐下。
駝背老人和可兒給兩桌客人上菜完畢徑自立刻,可兒端出兩壺酒放到柳南山桌上,給姓趙的少年擺上一隻酒碗。她對那女子道:“姐姐慢吃,我再給姐姐做一碗雞蛋湯。”那女子起身道:“謝謝妹妹,給你們添麻煩了。”偷眼看看鄰桌的四人臉上再添愁容。
柳南山給姓趙的少年斟滿酒,說道:“大哥,咱倆幹一碗。”
那姓趙的少年也不客氣,一飲而盡。柳南山喝一大口,叫道:“爽快。”
柳南山問道:“請問趙大哥名諱?”
那姓趙的少年放下酒碗答道:“在下姓趙名匡胤,字元朗。洛陽人氏。”他指著那女子:“這是我的義妹京娘,山西人氏。在下要護送義妹回山西老家,剛剛經過這裏。”
柳南山拍手讚道:“趙大哥義薄雲天,乃真男子也。”他自我介紹道:“我叫柳南山,瀛洲人氏。這位黃經略,我的仇家,乃……”他又向黃經略問道:“仇家,你是哪兒的人?”
黃經略苦笑道:“定州。小仇家你記住了。”
“哦,哦,他定州人氏。”柳南山又向趙匡胤介紹道。
他這番話就連京娘也不禁舒展愁容微微發笑。眾人心中疑慮,原來他們不是父子。若是仇家那小兒言語輕鬆嘻哈,江湖深不可測,還是小心為妙。那四人各自握住兵刃以靜觀變。趙匡胤為人正直,隻當是玩笑,向黃經略抱拳道:“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