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的時候,董校政似乎意識到了,意識到這個電話與區有關。他熟悉顯示的這個電話號碼。他當市政府秘書長的時候,熟記了所有市領導的電話,包括經常打來的,不經常打來的。個號碼幾乎沒有直接打過他的電話。
打電話進來的這個人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孫富國。他可說是市裏一個實力派人物,在市領導中,他的資格是最老的,沒到三十五歲就當了市委常委,隻是一直沒能升上去。據說,他曾與一位有夫之婦關係曖昧,讓人家丈夫捉奸在床。偏又是關鍵的時候,這一耽誤,就給耽誤下來了。有時候,時機是很重要的,錯過了某一個機會,器重自己的人離開了,後麵上來的人比自己強了,年齡又漸漸大了,一輩子就可能再也沒機會了。
孫富國當過幾年組織部長,現在多數科級幹部都經他手提拔上來的,董校政升任國土局長的時候,孫富國就曾打過電話給他,告訴他,市委常委會通過了他的任命,言下之意便是,他在這其中做了許多工作。或許,他對每一個經他手提拔上來的人都打這麼個電話,讓大家知道他曾作出的努力。所以,他在科級幹部中的份量是很重的。
老市長調走後,地級市曾在科級幹部中搞過一個民意調查,孫富國是市長候選人得票最高的,他自己也以為這次,這個市長非他莫屬了,哪曾想,地級市卻從上麵調來一位年青的市長。
孫富國和董校政沒什什麼交往,或者說,沒什麼緣分。董校政當市政府秘書長的時候,和各個副市長接觸都比較密切,唯獨與孫富國甚少聯係。他主要負責市委那邊的工作,隻是偶爾打電話通知他回來市政府這邊開會,他卻幾乎沒主動給過董校政電話。現在,因為大項目的征地涉及到他的某種利益,因此,那電話便打過來了。
孫富國先是誇讚董校政,說他最近幹得很不錯,劉書記賞識他很不容易,市長又給他忽悠得上了天。說那大項目的簽字儀式可說是他的上乘之作,別人看不出來,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把那市長捧得上了天。說按這趨勢發展下去,他董校政當市長當劉書記是早晚的事。孫富國這麼誇董校政,又帶有幾分貶的意思,讓董校政感覺到,他並不是真正地誇他,而是對他還存有不滿意。接著話題一轉,便開始進入正題了。
“不過呢,我是沾不了你什麼光了,倒是年青人想沾你的光,有機會還是要提攜提攜年青人。不提攜嘛,也不要讓年青人難堪。”
董校政笑著說:“我哪有那能耐,我也不過是個跑腿的,按劉書記、市長的意思去辦。”
他說:“這些大家都明白,劉書記、市長隻是給個精神,具體應該怎麼操作,還不是你的主意。劉書記、市長哪會考慮得那麼清楚。”
董校政就笑起來,知道想在孫富國麵前打哈哈是打不過去了,就說:“你可是前輩了,一個年齡不算大的前輩,有什麼事做得不妥,還請你多多指教。”
他說:“我那敢指教,看你幹得那一套套,我都自歎不如,隻是,有些事幹起來還是要顧及一下其他,自己日子過得好了,也要多想想別人。”
董校政說:“是的,是的。”雖然,心裏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心裏還是想他把話說清楚。
孫富國說:“坐到這位置,你也還算年青。年青嘛,辦事性子就急,一件事總想一兩天就辦好,這往往就忽視了一些問題得罪人了,自己也不知道。”
董校政說:“聽你這麼一說,我有點摸不著邊了,你是不是說得具體一點?”
孫富國就在電話裏“哈哈”笑,說:“我那小外甥最近可能有些得罪了,又不敢當麵對你說,所以,讓我來傳傳話,也就是區征地的事,那事是有些棘手,但農民的素質你也是知道的,要想辦成一件事,需要一個相當的過程。急是急不來的,容我那小外甥慢慢去處理。你對我那小外甥不信任,不放心他的工作,派蔣大坤去處理征地的事,這似乎欠考慮吧?你對我那小外甥不信任,不放心他的工作,這個我不勉強你,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是,你派蔣大坤去處理征地的事,就把你的看法公開化了,這有點不給麵子了,不給我那小外甥麵子,也沒給我這當舅舅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