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個多月,布置妥當後,高駢派數千軍士連夜掩捕“黑名單”上的突將,“圍其家,挑牆壞戶而入,老幼孕病,悉驅去殺之,嬰兒或撲於廳,或擊於柱,流血成渠,號哭震天,死者數千人。”一突將妻子臨被殺前大罵:“高駢,你無緣無故削奪有功戰士功名、衣糧,激成眾怒,幸而得免,不僅不反省已罪,反而使詐屠殺無辜,天地鬼神,豈能容你!我死之後,必訴於上天,使你高駢日後全家屠滅如我今日一樣!”
高駢殺得興起,還想族殺從邊城防戌回來的蜀籍將士,好歹最後被手下參謀勸止。高駢的寡恩殘暴,從此可見一斑。雖如此,朝廷嘉其擊退南詔有大功,進位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封燕國公。
按倒蘆葫起了瓢。蜀地剛剛消停,王仙芝、黃巢等人越鬧騰越歡,在山東境內橫行攻掠,聚眾數萬,當地不少居民因久困於唐廷重賦之苦,爭往歸附。
鹽販子縱橫天下的“長征”――黃巢勢力的作大與唐朝內部勢力的內鬥
僖宗繼位後,少年天天玩樂不輟,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藩鎮割據、宦官專權、牛李黨爭,這些上層內鬥不算,苛絹雜稅,已經壓迫得一般小民喘不過氣來,老百姓許多人連鹽都吃不起,隻能淡食粗糧維係一口氣而已。
唐朝的鹽稅是政府收入的重要進項,鹽禁甚重,販鹽一石以上皆處死。在這種情況下,如同販毒組織常懷魚死網破之心一樣,販鹽者多結幫成夥,武裝販鹽,其實就為日後暴動作了軍事方麵的“預演”。有人可能問,唐末鹽稅、茶稅、酒稅高得驚人,這些看上去與農民無甚關聯。仔細一想,上述種種都是生活必需品,農民要購買,重稅就間接轉嫁到他們身上。皇帝、皇戚、官僚、各地地方官,奢侈無度,敲骨吸髓,軍旅又無日不興,“食祿人多,輸稅人少”,天災人禍,致使民亂兵變風起雲湧。唐懿宗時期,已經有浙東裘甫之亂和桂林龐勳為首的戌率兵變。龐勳被殺後,其餘眾散遊於“袞、鄆、青、齊”之間,而王仙芝、黃巢等人起事之初,這些殘卒的加入無疑哄抬了勢頭。
黃巢,“世鬻鹽,富於貲”,是個數輩販鹽走私的富家子。“善擊劍騎射,稍通書記”,史書上這一點記載與事實有出入。其實,黃巢屢考進士,數年未得中,應該是個很有一定文化教養的人。《全唐詩》中,存有黃巢兩首詩:
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授與桃花一處開。(《題菊花》)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菊花》)
詩中充滿豪闊的暴戾之氣,殺意陣陣,但擁有雄邁意境。古往今來,詠菊的人不多,黃巢以偏門入詩,詩格雖不高,卻也能流傳千古。
王仙芝、黃巢,尚讓等人屢戰屢勝,當時又有“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的歌謠,天下騷動。盜賊橫行陳、許、襄、鄧數州,“無少長皆虜之,眾號三十萬”,一路裹脅之下,竟於乾符三年(公元876年)八月攻陷江陵。大驚之下,唐廷慌忙派神策統軍使宋威為荊南節度招討使,以中使楊複光為監軍,齊諸路大軍前往征討。
宋威師出克捷,在沂州(今山東臨沂)城下大破王仙芝大軍。王仙芝等強盜頭子也忽然消失。宋威得意忘形,奏稱王仙芝已死。遣散諸道官軍後,回青州休整。京城方麵,“百官皆入賀”。剛剛過了三天,王仙芝又率人四處剽掠,唐廷才知道對方還活著,又下詔發兵,“士皆忿怨思亂。”不久,王仙芝攻陷汝州(今河南臨汝),刺史王鐐也被活捉。“東都(洛陽)大震”。接著,王仙芝又率軍攻掠申、光、廬、燾、舒、通等州,並在蘄州生俘刺史裴偓。裴偓是宰相王鐸門生,王鐐是王鐸堂弟,二人感念王仙芝不殺之恩,搭橋牽線,通過王鐸的爭取,希望朝廷赦免並賜官。
王鐸“力排眾議”,終於說服僖宗,以王仙芝為左神策軍押牙兼監察禦史,並派中使帶告身(委任狀)前去舉行授禮。
跪聽大公公宣敕,王仙芝“甚喜”。本來是個該誅九族的強盜,現在變成“中央幹部”,真是轉禍為福。他高興,有人怒了。
黃巢等人一直跪在廳中,等著對自己的赦免令和封賞。但是,公公小公鴨嗓吊半天,隻宣讀了王仙芝一個人的任命,其他人隻字未提。
黃巢又恨又惱,急火攻心,挺身向前,大喝道:“你王仙芝一個人投降,自己得官,其餘五千人怎麼辦?既然如此,你自己入朝,把兵交給我指揮。”急怒之下,黃巢對著王仙芝腦袋連揮老拳,打得這位王大賊頭破血流。賊兵賊將趁勢鬧氣,皆於階下鼓噪喧嘩。
見眾怒難犯,王仙芝急中生智,也翻臉。他下令賊兵大掠城內,“半驅半殺,焚其廬舍”,混亂之中,裴偓和敕使借機逃出,王鐸的堂弟王鐐仍被拘押。由此,賊軍分為二股,王仙芝、尚君長進掠陳州、蔡州;黃巢北掠齊州、魯州,並攻入鄆州(今山東東平)殺唐朝節度使薛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