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長等待中幸福活著(4)(1 / 1)

烏倫珠日格自己一再重複“阿媽”這意義非凡的字眼,她明白阿媽的擔子多麼重啊!她和石頭從來都不知道自個的身世,阿爸也沒有見過自己的阿媽,而自己馬上就要做阿媽,她發誓絕不拋棄孩子,即使為了生存去乞討。至從早上老阿媽肯定說懷了孕,她甚至感覺到,自個的心態瞬間發生了變化,以前的一切想法都是圍繞石頭在轉,如今,她要和石頭一起圍繞孩子轉了。

一個窮苦放牧人家庭裏的女人懷了孩子,按照窮苦的規則,隻會在貧窮上又壘上一層苦難,石頭和烏倫珠日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對於他們的親身父母一定是苦日子熬不下去了,或者為了新生命而犧牲了老生命。在戰亂歲月中窮苦人添了子嗣,就現實而言,多數是累贅。

奇怪的是,越是困難,越是生育的高峰,窮苦人看透了自己的命運,不管能不能養活孩子,都要把一切指望放在將來的子女身上。他們除了人,什麼都拿不出來,他們對曆史和社會的貢獻也隻有生孩子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誰也不可否認,諸多過去或未來偉大的人物誕生在窮苦的人家裏,窮苦似乎成了培養英雄的口糧,而且這樣的幾率很大,遠遠高出物質豐盈的家庭。又恰恰在於這個社會百分之九十基本都是窮苦人,不管是長江或黃河的,不管是黃土或黑土地裏的,不管是種地或放牧的,勞苦大眾始終艱難地推動著曆史的車輪。

尤其是一個受盡屈辱,正在奮力抗爭的國家,他的每一個國民生育的一部分目的,都是為了洗刷恥辱,建設家園。雖然當事人並沒有那麼高的覺悟,也不必有,但曆史的雙眼已經開始選拔誰將要堪當大任了。

終歸人就是希望: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家庭的希望,也是苦難人的希望!

是希望,那就是喜悅多於擔憂。而烏倫珠日格的性子本就是開心果落地出芽的,她美妙的一分一秒地幻想著,娃兒一定要長著自己大大圓圓的眼睛,還有自己樂天的性格,一定要有石頭那般與人與物都極其善良的心靈,最後繼承了兩個人最大的優點,不過將來長大最好有他叔伯阿木爾那般的本事更好。

隨著幻想路線的深入,烏倫珠日格一會兒忙著起名字,一會兒又扯上了她的嫂子吳麗俊,如果自己的是小子,嫂子的是女兒,那就一定要定了娃娃親,會使親上加親,調過來,自己是女兒,嫂子的是小子,也行,總之娃娃親是一定了。想到這裏,樂的她幾乎手舞足蹈起來,一個人躺在燒暖的氈包裏咯咯發笑。

石頭這一天雖在營地裏,但由於腿不利落,幹起活來就慢騰騰的,需由著他習慣了的性子來,也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麼,總之天黑之前是顧不得回家。黃昏時,還要去草原把牲畜們吆喝回來,仔細的把圈裏的事打理好了,才能把腳伸進家去。還好,烏倫珠日格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不過,今天她還是好幾次盼他早點回來,好把一個天大的喜事告訴石頭。

冬天黑的特別快,剛才太陽還在對麵的胡楊處,眨眼間草原就黑得隻能看見動物們的影子了。羊馬們也養成了一個習慣,天一黑就知道該回圈的時候了,還等不到石頭來吆喝,馬群領著羊群浩浩蕩蕩往回走。況且,石頭自從來了阿拉善草原,還沒有遇見狼呢,老人們也說這邊的草原比較太平。因此,石頭也不著急,遠遠看見馬群,一個口哨就召喚回來了,但今天沒有去河流帶讓羊馬飲水,天色已晚,就隻好將就回來了。

馬群和羊群給吆喝進了圈裏,石頭跟外麵溜達的老人們打了招呼,徑直朝自個的氈包走去。到了門口,他聽見包裏麵斷斷續續傳來一陣陣烏倫珠日格的笑聲,還有說話聲,不過始終是烏倫珠日格的聲音。石頭呆站在門口愈發好奇,心裏在嘀咕,她在和誰聊侃啊?那應該不止一個人的聲音啊,可...!她總有什麼事瞞著。

於是,石頭從今早上起來開始尋找蛛絲馬跡,她今天確實有些反常,還沒有起來就鬧反胃,還讓我叫那給人經常接生的老阿媽,尤其老阿媽對我那個藏掖什麼的笑。想到這裏,石頭確信烏倫珠日格瞞說了,“這個永遠淘氣的人啊!”不知葫蘆裏賣著什麼藥,他迫不及待掀起了粗布門簾,走了進去!

石頭進來了,烏倫珠日格吃了一驚,順手將笑滋滋的臉捂住,有些害羞,嘴伸的長長的,朝著石頭嘟囔說,“也不打個招呼,怪嚇人的,連腳步聲都沒有,你捏著腳跟進來的啊!”

——“俺在——外麵,外麵聽,聽見——你,你,你笑聲,一,一個人——嘀,嘀咕什,什,什麼啊?”石頭一頭霧水瞅著妻子那副不好意思的窘態。

“快過來,過來,坐過來,俺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她的手伸過去拽住石頭。

石頭邊坐邊說:“難,難,難道是——阿,阿,阿木爾——回,回來了?”

“沒有,不過比這更喜人”,烏倫珠日格說著把嘴蹭到石頭耳朵根子下,兩隻手放在他的肩上,像是怕別人聽見似的,慢悠悠的說:“俺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