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爾拉著吳麗俊的手坐了下來,妻子的頭緊緊倚在丈夫健碩的肩膀上,目光一致遠眺著前方。那古老而被遺忘的土長城依舊在視線裏訴說著一個寂寞而動魄的曆史,土埂不時揚起一卷土,吹在臉麵是那麼安詳,那麼溫順,吹迷了眼睛,這是一個太平世道的瞬間!
阿木爾手裏溜著一小撮土,隨隨便便的說:“五妹,你當初如果隨四姐去了國外的話,真不敢想象啊!”
“是啊,這是咱倆前世修定的命緣,我不跟四姐走的念頭不曾動搖過,不僅僅全為了你,也為了自己的革命信仰。”吳麗俊說,
她接著又說,“每個人追求不同,你看宋慶齡先生還不是跟了孫中山先生,而宋美齡卻嫁給了大她好多的蔣介石。姐姐她們沒有受過一點苦,雖受了教育,但沒有遇上龔先生那樣進步的教書先生。不過有一點,她們是愛國的,國家隻有富強了,她們在外也才真正能夠挺直腰杆!”
——“隻是遺憾,多年都音訊全無,沒有書信往來過!”
阿木爾深深歎了一口氣,說:“五妹,以後如果解放了,我們就去國外走走,看看姐姐們!”,“她們此刻一定知道抗日戰爭勝利了!”
——“嗯,現在還不敢想那些,身邊有你就夠了!”,吳麗俊莞爾一笑。
夫妻倆的話題不由得轉到石頭身上,阿木爾和吳麗俊誰都沒有見過烏倫珠日格,隻是聽馬如說過。當然從馬如那裏所了解到的烏倫珠日格,純粹是草原的一朵奇葩,美麗、善良、活潑。
吳麗俊說:“石頭有福啊,聽馬如回來講,都覺得不可思議,石頭被狼群差點咬死,幸虧天降天使——烏倫珠日格,石頭才得救!”
阿木爾伸了個懶腰躺下來,帶著一種羨慕的語氣,說:“嗯!這小子是有福啊!”,“可憐至今也不知娘在哪裏,不過這種年代,十家就九家如此!”
吳麗俊歎了一口氣,也躺了下來,枕在丈夫伸展開的胳膊上,“烏倫珠日格也是孤兒,一位好心的牧羊人收養大!”
——“哥,你什麼時候去阿拉善看望石頭!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石頭也算為抗日做了很大貢獻啊!”
“奧,怎麼?”阿木爾很驚訝!
“這兩年馬如的商隊帶回的戰馬和羊肉及羊皮、羊毛都是石頭提供的。陝北組建騎兵的馬匹很受官兵喜愛,有首長還親自問過馬如,是誰馴服的那些馬匹呢!馬如的回答很簡單,草原裏的一個放牧的年輕人。首長回了一句‘伯樂’!”
“這就是我當初為什麼看中石頭的原因,他心眼好,簡直可以和草原上的每一隻動物交流!”阿木爾為自己的兄弟頗為驕傲。
吳麗俊緊緊貼在丈夫的懷裏,額頭緊挨著他的硬胡茬,感覺如針紮一般,卻感受到無比的幸福,溫順地說:“哥,俺也想見見石頭和他妻子,畢竟當嫂子的。俺先讓李狗子捎去一塊圍巾,再由馬如給新生兒捎了點東西。”
“五妹,俺不知說什麼,你什麼都替俺想到了。”阿木爾給了妻子深深的一吻!
阿木爾修養的三天,盡力彌補虧欠妻子的愛,把個破爛的小窯洞收拾的幹幹淨淨,劈柴、打掃院子,還給老鄉挑水。可對於一對聚少離多的夫妻,三天猶如出膛的子彈,還未來得及反應,就結束了。
第四日早早起來,阿木爾就要歸隊了,吳麗俊也要上機關了,夫妻倆誰都不願先邁出門,眼巴巴的看著對方,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這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重圓!
明顯,女人在感情上的表現要比男人更親綿一些,絲毫沒有能力阻掩住汪汪的眼淚,一隻手無意識的放在鼻子和嘴巴上,不忍看見丈夫遠行的背景。心裏很想讓丈夫留下來,可那種想法隻在喉嚨部打個滾又掉進肚子裏了。
阿木爾心裏難舍的有些痛苦,但畢竟是男人,他極力安慰妻子,撫摸妻子的頭發,以遮掩他內心複雜而脆弱的一麵,卻又被眼前妻子的眼淚弄的心裏不是滋味。似乎誰都等待對方先走出房門,堅強的阿木爾偷偷抹掉眼角的眼淚,緊緊把妻子加妹妹摟在懷裏,在額頭上給了一個勝過千言萬語的深吻,像兒子遠行告別母親一般,壓低聲音輕輕地說:“莫難過了,要不走不成了,咱可是革命伴侶!”
就這樣,阿木爾走了,究竟什麼時候再能夫妻團聚呢?命運會給他們帶來什麼呢?除了那個似有非有的“神”又有誰知道呢?
1946年春,阿木爾帶著幾個隨從秘密到了銀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