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一進氈包,還沒等放下馬鞭子和羊刀,烏倫珠日格就轉來笑臉,手指著毛毯子上嬉笑的兒子,朝石頭說:“好個羊羔子帖木日布赫,看樣子誰給糖,就認誰親!”帖木日布聽了赫嗖地坐起來,一隻手緊握著糖果,另一隻抱住阿媽的脖子,有點委屈的說:“才不會呢!阿媽阿爸,俺都要!”
石頭聽到說糖果,新鮮物,也不是草原的,腦子忽地想到了右眼皮跳,便趕緊問妻子:“咋,今天有啥事?”
“來人了,是位解放軍騎兵連當官的,還說是阿木爾的戰友呢。俺問了幾遍,也沒問得阿木爾的消息,那當官的好像不願意說!”烏倫珠日格一邊說,一邊給丈夫倒下一碗熱茶。
——“先暖暖身子!”
“俺,俺明天,要,要,要找那,那位,當官,當官的——問,問,問個,究竟。要不—心—懸—著,實,實,實在不,不好受。不,不管怎樣,樣——總,總的——有個——信,信,信兒啊!”說完,把木碗往火爐旁一擱,慢慢躺下了,頭枕在帖木日布赫的小腿上,一會兒就打起呼嚕了。
帖木日布赫雖然還是個孩子,但他是草原的兒子,心裏很惜疼阿爸,小腿感覺有點麻麻的,卻一動不動,宛如漢人一塊暖綿綿的小枕頭,生怕弄醒了剛剛入睡的阿爸,還輕輕叫阿媽給阿爸披上一塊羊皮。
石頭的呼嚕聲像鍋裏燒開的水,咕嚕嚕不停。巴根和特日格回來吃飯時才睡醒,足足有兩個時辰。
“小枕頭”的帖木日布赫也睡著了,手心裏還緊緊攥著寶貝似的糖果。特日格想偷一塊吃,被懂事的巴根喊住了,指著弟弟的鼻尖兒,很嚴肅的說:“咱怎麼能當無恥的‘盜馬賊’呢?”說的弟弟刷紅了臉,頭不敢抬起來。
剛才那陣子,兄弟倆騎馬去了趟騎兵連駐紮的地方。這一去,足足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兄弟倆想了一路,想把當兵的想法告訴師傅,雖然他們心裏明白現在已是師傅的左膀右臂了,如果走了,師傅放牧就更加辛苦了。可目睹了騎兵陣容,心理上的思想波動已經燒成了什麼都顧不及的一團火,加之對自己的騎馬功夫信心十足。所以,不管師傅情願不,一定先要把這個想法出說來。更為重要的是,在牧場上,經常聽師傅講阿木爾伯伯的英雄故事,早已耳熏心染了,他們心裏定格了英雄的形象就是當兵保家衛國。這次,親眼看見了威武的騎兵高頭大馬、馬刀、長槍,樣樣不缺。這種羨慕的滋味遠遠甜過帖木日布赫手裏的糖果。
而且回來時,他們還問了騎兵連門衛當兵的條件。幸運是,兄弟倆年齡正合適,巴根十七,弟弟特日格十六。
至今,兄弟倆跟著石頭已經整整十年了,他們的阿爸就是抗日騎兵遊擊隊,這也是師傅告訴他們的。繼承父業的想法,其實早就深紮在倆兄弟幼小的心裏,時刻等待時間準備發芽,如果長天生眷顧,還要長成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