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墨,群星隱耀,整個天地如同一張洪荒巨鱷的大口,吞噬著一切光與亮。
此時,在夜色的掩護下,一場殘酷的逃亡正在蒼茫群山中上演。
嶙峋的山間小路上,兩輛馬車飛快地向山裏奔去。
車速飛快,車輪吱吖吱吖地作響,在這盤腸小路上似隨時都有可能傾覆下去。但馬夫也顧不得許多,隻是瘋一般地揮動著馬鞭。
這兩輛馬車前後跟著五十多個騎馬的鐵甲兵士,個個身材彪悍,氣息威猛,但卻都身上掛彩,盔甲上血痕斑駁,顯然是經曆了一番廝殺。
黑暗中無人敢打火把,騎馬也隻能憑借經驗。
“停下。”
這時,最前麵的彪形大漢勒緊馬繩,細細打量前方的黑暗,那銳利的目光似能穿過重重暗影,照亮暗中伺機而動的毒蛇。
微風輕輕拂過眾人的麵頰,有些淩厲,若有殺機,橫亙前方!
“王統領,如何?”一名身著軟甲的女子禦馬走到彪形大漢身旁。
王統領身長九尺有餘,身披重甲,騎在馬上就像一堵大山,令人心生敬畏。隻是此刻眉頭緊皺,望向前方那條極窄的山路。
“大小姐,還請回到後方!”王統領甕聲道。
聽到這句,那女子也是秀眉微皺,也不反駁,向後退去。
就在此時,一聲大笑突然響起,一道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王雲龍,不愧是吳天奇手下的一條狗,狗鼻子還是如此靈呐!”
說話間,一名身著黑袍的中年男子從黑暗中現出身來,身後跟著數十位精銳甲士。
然而此刻,車尾也傳來一陣騷響:“統領,後頭也有人!”
王統領瞳孔一縮,瞬間作出反應,高喝道:“蕭山童,你率十人護住少主和小姐,其餘人各分兩路,阻住前後敵兵!尹大錘子,死了沒有!”
“統領盡管放心,後頭就交給我老尹了!”車尾傳來一聲粗獷的回答。
那黑袍男子倒也不急下手,輕聲輕氣道:“王統領,你我何必如此敵對?淩霄城已破,隻要你交出那癡呆,我們馬上化幹戈為玉帛。還有大好前程,何必為他吳家拚死拚活呢?”
“哦,是嗎?”
“當然!”見王統領似有意動,黑袍男子連忙誘惑道:“不但有大好前程,金錢、美女,我家主公定會不奢賞賜……”
“住口,你這狗奴!破城之仇,不共戴天!”王統領縱馬向前,揮槍直取黑袍男子。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袍男子冷哼一聲,手向前一揮,身後數十人向前逼去。
頓時,喊殺衝天,血肉四濺。一百多人從前後夾擊車隊,一片混亂。
“破城之仇,不共戴天!”此時此刻,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還算安靜的車廂內,喃喃重複王統領剛剛的喝罵。
這少年身著一襲錦衣,眉目清秀,麵色蒼白,眼睛清亮,隻是身子骨有些瘦弱,較之常人還略有不及。
他正是黑袍男子口中的癡呆,淩霄城的少主——吳心。
車外廝殺震天,不時有弩箭釘在車壁,乒乒乓乓之聲不斷,吳心卻恍若無睹。
倏忽間,他的眼神堅定起來:“破城、殺父、毀家,此仇的確不共戴天!”
隨著這一聲切齒之話說出,吳心胸口的鬱結之氣方才好些。
他緩緩爬起,右手輕輕掀起窗簾布,隻見黑暗中刀來劍往,依稀能看見交錯的身影,也不知是哪一方人馬占了上風。
驀地,吳心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在十米外奮力廝殺,嬌叱連連。
正是他父親吳天奇的義女,他的義姐吳蓮兒。
“就連她也在為自己的命運奮力抗爭嗎?”
吳蓮兒身著紅色獸皮製成的軟甲,他倒也看得清楚。
吳心放下簾布,胸中不禁升起一股豪情。
他剛站直身體,在車門前觀察動靜的老人便注意到了。
這老人頭發花白,滿臉褶皺,已有七十高齡了,是從小照顧吳天奇長大的仆人。人稱石管家。他也這次逃亡的管事之一。
“少主,你怎麼起來了?”他慌忙過來,扶著吳心。
吳心擺擺手拒絕了石管家的攙扶,笑說道:“我還沒這麼精貴。”
“那也不行!萬一磕著碰著,怎生了得!”石管家執意要侍候吳心起來,吳心也沒奈何。
“少主,您放心,王統領一定能帶我們衝出去!”
此時正值冬春交季,冰雪消融,又在夜間的山上,濕氣甚重。
護衛之人不僅是在保衛吳心,同時也是在為他們自己的命運在抗爭,竟格外勇猛,絲毫不懼兩倍於己方的敵人,居然一時占據了上風。
黑袍男子不由地害怕起來,即便這項任務的成功與否關係到他的升遷,但若要他因為一個傻子丟了性命,他卻是萬萬不肯的。
“抓到了他,不過是錦上添花,跑了也無關大雅!萬一陰溝裏翻了船,搭上的卻是我的性命!”
黑袍男子打定主意,揮刀砍了幾個猛招,兩腿微曲,似要向吳心的方向奔去。
王統領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回護。
黑袍男子虛晃一下,卻朝後蹬去,幾個閃跳間就消失在夜色裏。
隨後傳來一陳綿長尖銳的哨響,敵軍聽到後開始回撤,卻又死了數人。
“呸!沒想到這小子是個沒卵子的孬種!”王統領有些不齒,卻也沒想去追他,而是護到吳心身邊,順手還料理了幾個倉皇逃竄的敵兵。
“蕭山童呢?”他隨口問道。
“哼!”石管家冷哼一聲,卻不作回答。
王統領向四周掃了一眼,看見蕭山童和吳蓮兒在一起,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望少主以大局為重!莫在此時惹惱了他。”
蕭家原本是淩霄城裏的大族,為了籠絡城主,派遣了許多蕭家子弟加入了城主的親衛軍,而這蕭山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被提拔為副統領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