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
高宗李治背手而踱,
王二跪拜在地,
君臣二人沉默良久,
李治立住身形,俯視王二,道:“膽子不小呀!”
王二無語,
李治道:“私通欽犯?”
王二無語,
李治道:“吳王都知,卻來瞞朕!”
王二無語,
李治道:“朕若不使人去尋你,便是打算不回來了?”
王二無語,
君臣二人再度沉默。
。。。。。。
李治踱了一圈,盯著王二道:“抬起頭來!”
王二抬頭,無語。
李治道:“怎麼?啞巴了?”
王二嘴唇動了動,仍是無語。
李治道:“說說罷,在山裏貓了這麼些天,有什麼感想?”
王二喉節滾動著,低聲道:“太子爺瘦了!”
李治一怔,喝道:“你說什麼!”
王二眼圈微微發紅,道:“太子爺瘦了!”
李治身軀微微一顫,轉過背去,擺手示意王二起身,暗自歎道,世人都言皇帝好,誰又知這個中辛勞,滿朝文武隻記著你九五之尊勵精圖治,也隻有這廝是真真關心朕這個人,而不是大唐天子。
李治本就身子嬴弱,登基即位以來,外有憂患內有擎製,又一心逞強誓要做個英明天子,端是日有操勞夜未能寐,才短短數日,已生心力有不逮之感。偏偏太宗駕崩之際,將後宮嬪妃盡數貶入感業寺,才人武媚亦在其中,李治縱是多情,亦是徒自無奈,太宗在位時,還能偷偷摸摸得些歡娛,如今自身貴為天子,美人反倒成了鏡中月水中花,怎麼不叫人心煩,空自前呼後擁萬人之上,身邊竟是無一交心之人,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急著發散趙更年等人去尋王二回來。
雖說這次王二回來,李治本也沒打算把他怎麼樣,但好歹總得嚇他一嚇,讓他長點記性,卻沒想被王二一聲“太子”,喊得不自油然生出一番心酸,再硬不起心腸,隻得便宜這家夥了。
王二爬起身來,看似一臉苦相,卻是暗自得意,心道趙三哥果然要得,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輕易別開口,開口也不能呼萬歲,仍稱太子必不吃虧,至於“瘦了”之語,半是由衷而言,一半卻是故意為之。
看把李治感動得!
王二差點沒樂出聲來,這麼感人的氣氛下,萬歲爺你還能說什麼?
李治伸手點點案幾,君臣二人落座。
李治道:“你和李援義倒底是怎麼回事?”
王二咽咽口水,把當日回味樓被李援義脅持之事詳詳細細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李治佯怒道:“你明知他是在逃欽犯,怎敢似自放縱?”
王二自是大呼冤枉,“小的哪有那個膽子,當時劍在頸項小命都難保,何來縱犯一說。”
李治“哼”了一聲,道:“又來誑言,朕已使人問過次飛軍柳開河,你當時對李援義私語甚麼?”
王二一愣,沒想到李治查得這麼清楚,不過也好,幹脆讓他思路往這上麵走,倒省得自己多費口舌了。
王二顯出一副難為情的模樣,期期艾艾道:“沒。。。沒說什麼。。。就是告訴他我的馬栓在下麵。”
李治斜斜瞄著王二,道:“平日又沒見你這般怕死。”
王二訕笑道:“小的不還得留著這副有用之軀給萬歲爺辦差麼。”
李治氣得差點笑出來,“你倒是說說,你這‘之軀’有用在哪裏?”
王二“嘿嘿”幹笑幾聲,沒敢頻嘴。
李治正了正色,道:“如此說來,李援義倒是欠你一個人情了。”
王二可把他這句話等到了,當下委屈萬分道:“那李援義直把小的當作他的救命恩人,說是無論如何都得報答,所以才惹出後麵這一串事來。”
李治似早料到他有此一說,也不作理會,卻問道:“李頻兒是怎麼回事?”
王二聞他問及頻兒,頓時神色一片黯然,低頭不語。
李治不知頻兒眼下狀況,心想你小子也太過分了吧,一問到不好回答的,就給朕來這招,光扮可憐不出聲?罷了罷了,索性一發成全於你,好人做到底。李治道:“你且照直說來,朕應承你不來為難於她就是了。”
王二替頻兒謝過聖恩,歎了口氣,道:“頻兒當日為護小的,身受重傷,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李治本身對頻兒亦有些印象,覺得這小姑娘挺可愛的,待聽得王二這番話,暗道一聲可憐,自是不好問什麼,隻得道了句“一會兒遣太醫隨你過府幫她再作個診斷吧”,便不再去問。
頻兒方麵王二倒是大致也估算到李治不會怎麼為難,畢竟一個小丫頭,本身也沒做甚出格之事,若是真要不放過頻兒,也就沒必要讓王二回京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開口替羅通求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