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重裝甲騎以趙更年為刃尖,似春耕的鐵鏵破土而犁,
\t透過了鬆散的稀泥……
\t破開了厚實的土壤……
\t再往前行,卻已是堅如磐石。
\t銳利的鋒刃開始鈍滯,原本兩側翻飛的人浪開始重新彙聚--
\t鐵甲泛著玄光,在哥舒彎刀叢中左衝右突,包圍圈卻越縮越緊,緊得有些令人透不過氣來。
\t哥舒部眾雖然不清楚這支隊伍為何似發了瘋一般,舍去自身營寨的依靠強行突入,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儼然已是待宰的牛羊,自己,扮演的正是屠夫的角色。
\t可惜,這些不過是身在外圍的哥舒部眾一廂情願的想法!
\t裹住鐵甲重騎周側的哥舒騎兵心裏才清楚,被自己困住的,絕對不是可以肆意欺辱的羔羊,而是一團刺蝟,一團渾身箭毫怒張的刺蝟。彎刀才要遞出,心口卻已透涼,待到血霧如煙花般在眼前燦爛時,才發現,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隻不過是一抹淒美的顏色……
\t在馮賓茹的指揮下,身手敏捷軍士飛快地撿拾著箭枝,來不及傳遞回來,便索性一紮一紮拋將入營。
\t王二無有心情去作清點,任由副將指引士兵拾而分之於眾,一雙眼睛隻隨著趙更年不停轉動。見所部重騎一陣兒向前衝撞、一陣兒左右膨起,瞬即卻又被哥舒精騎壓縮回去,猶如一顆彈珠在一群頑童手中彈躍,始終脫不開去,卻也始終未能被人握於手中,總算是令提心吊膽的王二有所慰籍。
\t“公子~喚三哥回來罷!”頻兒捋了捋被汗水貼在臉頰上的亂發急道。
\t王二遲疑了一下,卻是搖頭不語。
\t頻兒又催了幾遍,王二方自側目去望馮賓茹,喊道:“夠不夠?”
\t此是的箭枝自然是多多愈善,那有夠與不夠的說法!
\t馮賓茹沒有回應,迅速抬頭望了敵軍陣中一眼,催促著軍士飛快地卷起最後一捆羽箭返身回營。
\t“鳴金~鳴金~”王二迫不及待喊道。
\t頻兒忍不住嘶聲高呼,“三哥回來~”
\t不管聽不聽得到呼喚之聲,趙更年當然想回來,隻是,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由不得他了--哥舒部眾豈容到嘴的肥肉不翼而飛!
\t前後左右,及目之處人頭洶湧,竟是無一薄弱之處。
\t眼角餘光之中,時有弟兄翻身墜馬,趙更年心已沉至穀底,在這刀光林立之間,還能全身而退嗎?心念稍有遲滯,空門頓露,腰肋處竟是連中兩刀,饒是堅甲護體未有血濺當場,重擊之下,亦是情不自禁晃了幾晃,一陣劇痛傳來,險些栽伏於鞍。
\t耳畔側,不斷響起陣陣慘呼,其中不乏己家弟兄。
\t“趙將軍速退!”副將高呼,引著小部軍士返身護住後方,竟以血肉之軀豎起一道屏障,顯是起了死誌,意欲數十犧牲換取大部軍士脫困。
\t“史將軍~”喚聲未了,副將所引重騎已倒去半數。趙更年虎吼一聲長槍劇抖,挑翻數名當前之敵,欲回身去救,卻被眾軍士裹住,“將軍速退~”言之時,更多的軍士以趙更年為中心,奮力向外殺出,竟是同心同誌,意圖拚出少許空間,護衛趙更年全身而退。可惜如此一來,分散而出去的弟兄便成各自為戰的局麵,不但於事無補,反進一步消弱了本身的衝擊力。
\t一具具鮮活的生命消失在血光,一個個弟兄與敵人同歸於盡!
\t“趙更年目眥欲裂,以槍作棍連連揮出,哥舒部眾當者即倒,一連掃翻十餘人,卻聽“哢嚓”一聲,丈二長槍中間斷裂,隻得半截木杆在手,槍頭已是不知去向。
\t罷了~罷了~
\t今番唯有放手一搏,殺多一個,便為己軍多去一份威脅!
\t趙更年怒極發笑,“哈哈~弟兄們~今日便殺個痛快~哈哈~”半截槍杆淩厲飛出,穿過當前一人,死死釘在另一哥舒軍士身上,幾乎同時,戰刀已然出鞘,連番斬出。
\t“願隨將軍死戰~”諸將士齊聲高呼,豪爽笑聲此起彼伏,竟似有盛宴待赴一般。
\t笑聲傳到營中,王二情知不妙,欲令副將率部前往救援,卻被馮賓茹攔住去路。
\t王二急道:“你幹什麼?去得遲些,三哥便要性命不保了!”
\t馮賓茹充耳不聞,反道:“營中隻得這些許人馬,當留此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