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海上蒸騰起的霧氣越來越濃,初看時還似離得挺遠,隻一會兒功夫便到跟前,再看前後左右已被霧氣包圍,就連身形巨大的蛇王也隱沒在其中。對此,有船員驚恐地大喊,“不好,是死亡之霧!”
雖說這霧氣並為讓李晨感覺到一丁點死亡的氣息,但他仍驚訝地發現,他那一向靈敏的精神感應突然失去效力。感應的範圍一點點被壓縮,最後竟連觸手可及的地方都無法觸及,霧氣粘得發稠,將其中的一切全都吞沒。
李晨的眼皮一陣打顫,變得異常沉重,莫名的倦意襲來。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妥,盡力提醒自己,“不能睡著!”。可身體全然不聽使喚,一股從未有過的倦怠霎那間席卷他的大腦。不止是他,所有的人都呼呼大睡起來。
就連大蛇王也沒有另外,那巨大的身體漂浮在水上,五個腦袋全都耷拉著。蛇嘴裏流淌出的唾液,不但腥臭,而且有毒。可憐這周圍的魚蝦,在睡夢中死去,屍體飄起,白花花的,一片連著一片。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晨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來。隻不過他才睜開眼,頓時一陣驚訝,“我怎麼會在這裏?”
“天上的星,水中的月,一路走來,聽著風在歌唱”,一陣悠揚的歌聲傳來,那聲音是如此熟悉,讓他毫無遲疑地確信,他現在,的確是在家裏!無論是四周的家具,還是空氣的味道,一切都讓人覺得無比親切。
“剛才我明明是在船上”,李晨的心裏仍舊還有疑問。
“你這個小懶蟲,不是說好要去拉斐耳老師那學畫的嗎?怎麼一睡就是大半天”,那張永遠都讓李晨覺得最美的臉龐出現在他麵前,眼神中充滿慈祥。在他看來,姐姐永遠比大聖堂的女神還要聖潔偉大。
“難道真的是我在做夢嗎”,李晨心裏最後那點疑雲也被打散。他懵懵懂懂地站起來,突然又是一陣驚呼,“桌子怎麼變高了?”
其實還不止是桌子,四周的一切全都比他記憶中的大了許多。還是姐姐上來,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小傻瓜,叫你少睡點,總是不聽。每次睡醒後,又總是犯糊塗。桌子本來就是這樣,明明就是你矮。不過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後,自然就會長高。”
再怎麼說,李晨也是二十幾歲的大小夥,被人當作孩子,難免鬱悶,“難道我還小嗎?”
隻是他兩手一攤,驚訝地發現,身體竟也小了,怎麼看都隻有十歲時的個頭,“怎麼連我也變小了?”
又是個溫柔的頭槌,姐姐忍俊不禁地說,“就你這個小鬼的麻煩事多,叫你不要整天胡思亂想,還總是做著白日夢!快點收拾東西,去拉斐耳老師那。要是現在不走,回來時可就晚了。”
“可是,我~”,一時間李晨自然無法接受,偏偏心裏冒出個念頭來,唱起反調來,“哪裏有船,不過是個夢罷了。幾時長大過,明明還是個小屁孩。”
這念頭在小腦袋裏起起伏伏,才幾下就把他說服,“真的是夢,怎麼感覺像真的一樣?”
還不等他想得清楚,姐姐已把畫具收拾停當,催促他上路。背著小畫板,提著畫筆顏料,走在那條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聽著熟悉的鳥鳴蟲語,孩提時的心性立刻占據上風,李晨哪裏還有其他念頭。
就像童年時那樣,李晨快活地蹦蹦跳跳,不知不覺間便來到老師的木屋門口。房子有點破敗,庭院也很少打掃,邋邋遢遢就像拉斐耳本人一樣。別看這位老先生掛著畫師的頭銜,在村裏並不是個受人尊敬的人物。
在李晨的印象裏,他是個和自己老爸一樣,都是村裏有名的酒鬼,可謂臭味相投。不過,說來有趣,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終日無所事事的拉斐耳才會答應教授李晨畫畫,而後者也是他在村裏唯一的學生。
一推門總能碰倒幾隻熟悉的酒瓶,李晨小心翼翼地進去,熟練地找位子坐下,架起畫板,放好畫具。拉斐耳這時候正靠窗曬著太陽,手裏還搖晃著酒瓶。看他的神情,還是那副半醉半醒的樣子。
每次李晨進來後,拉斐耳就會自顧自地說話,當然說的都是繪畫地技巧。盡管他教授李晨從來沒有親自動手,也向來不看李晨畫的畫。似乎他隻負責說,大部分技巧都要靠李晨自個兒琢磨。但盡管如此,後者的水平仍是這村裏最好的。
不過老先生的話也不是很多,每次最多十幾二十分鍾,然後就支支吾吾,也聽不清他說些什麼。這時候,李晨就這個兒埋頭畫畫,直到塗滿整個畫板。此時再看拉斐耳,已打起呼嚕。收起東西,李晨又小心翼翼地離開,肚子咕嚕作響,看來是到了晚飯的時間。
踏著碎石子,李晨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腦袋裏盡是姐姐做的好菜,饞得他口水也流了下來。直到遠遠地看到美麗的身影等候在籬笆門前,他興奮地高喊起來,“姐姐!”
“姐姐,今天吃啥”,這是李晨每天問得最多的問題。
“小饞貓”,這是姐姐給他起的另一個綽號。
隻是還不等兩人進屋,一陣瑣碎的馬蹄聲從村外傳來,接著便看到五匹快馬飛馳而來。憑他們的衣著打扮,李晨辨認出他們的身份,一名神甫和四名騎士。眼看他們在家門口停下,姐姐立刻把李晨護在身後。
“這位小~”,神甫突然一陣語塞,他看姐姐的眼神由驚訝變成貪婪。
“不許你這樣看我姐姐”,李晨勇敢地衝出來,對神甫大喊。
“弟弟,不能這樣和大人說話”,姐姐小心地把李晨拉到身邊。
“對不起,我失禮了”,神甫這才恢複常態,“請問拉斐耳住在哪裏?”
“就在前麵,隻要穿過……”,雖然大聯盟裏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虔誠的信徒,但對於神職人員,幾乎所有人都很恭敬,姐姐自然也不例外,很快便指出去路。
“謝謝”,神甫立刻策馬奔去,隻是離開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李晨自然沒有在意這些,隻在心裏想,“這些人為什麼去找老師呢?”
雖說有點小小的疑問,可這哪比得上吃飯重要,他還是和姐姐進屋去了。第二天,李晨特意早早便去拉斐耳那裏學畫,走到門口卻愣住了,畫具掉在地上,“這,這是怎麼啦?”
哪裏還有那熟悉的小木屋,黑黢黢隻剩下一片狼藉。即便踏進廢墟裏,自然也找不到拉斐耳的身影。李晨隻覺茫然無助地站立其中,就在他平時擺放畫架的地方,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李家的小晨嗎”,不知從哪裏冒出個大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