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間有些長了,若是楚然問起……怎麼答?”後視鏡中她的臉色似乎比來時多了幾分沉重,歐陽聿瞧著,心裏莫名的不太舒服,於是抿了半天唇,這才問了出來。
“就說路過皓雅畫廊時,我在外麵多看了一會兒。”夏淩菲淡淡地答道。車子來時經過了皓雅畫廊,畫廊沒有人去樓空,還在好好經營,想是有人在默默地幫著方皓雅的完成遺願。
她的畫,她的心,想要更多的人看見,卻不知能有幾人體會到那藏於畫間的無奈與等待,或夏楚萬庭看出來了,才會帶走了幾幅她心愛的作品,讓她當時的心情永遠驚醒在她與他的身邊,隨時可以品味到那種默默的,帶著恨意的癡戀。
終到現在,夏淩菲才明白過來,那個風雪中艱難跋涉的背影,就是方皓雅一直等待的楚萬庭。如夢的畫麵,是她苦苦等待的希望,然而,最後夢還是碎了,心亦跟著夢碎,涼了死了。
回到碧麗山莊,夏淩菲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方皓雅臨終前畫的那副雪景。畫被夏淩菲小心地收在了床底下,外麵連紙帶布的包了好幾層,此刻拆開再看,畫卷收得妥妥帖帖,連道折痕都沒有。
畫麵完成了大半,隻有少數顏色沒有上全,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夏淩菲將畫展在床上,指尖輕輕地經過每一處景物,想那炊煙深處或許就是方皓雅彼時的住所吧,北風卷起雪片淩亂,洋洋灑灑地將一切景致都覆上一層耀眼的銀白,小路被埋在雪下,雪地上蜿蜒出一行或深或淺的腳印,一名男子,低著頭,披著厚重的黑裘在雪地上艱難前行。看似尋常的畫,但是卻有疑點疏漏,明明大風大雪的天氣,為何遠處的炊煙竟是直的?夏淩菲蹙著眉頭,將油畫換了幾個角度,忽地,腦中閃進一個念頭,夏淩菲的眉頭也豁然舒展。
原來如此。夏淩菲抬起眼光,眼中微微閃動著狡黠的光亮。天嘉競標,楚家必敗了。
收起畫稿,夏淩菲若無其事地打開房門,心情忽然大好,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上完課了?”可巧,楚梵這個時候推門出來與夏淩菲碰了個照麵,前者一愣,後者已經笑著先打了聲招呼。
“你沒病吧。”楚梵飛快地打量了幾下夏淩菲,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厭惡。
“讓你失望了,我好得很哪。”夏淩菲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絲毫沒有因為楚梵的輕視而氣惱。
“你這丫頭是故意的,對不對?”楚梵歪著腦袋,神情不善。本來她就有氣,氣楚然有事情瞞著她,氣父親有事情瞞著她,今天更好,楚然跟這個野丫頭串通一氣,一大早地就派人過來接她,至於幹什麼去了,壓根兒就沒有人知道,最可氣的是派誰不好,竟然派歐陽聿,她什麼身份嘛,竟然可以讓碧海雲天的總經理親自來接,楚家上下除了大伯跟父親從沒有人享受過這樣的禮遇。
“你可以不叫我姐姐,但是丫頭這個稱呼還是留給你自己吧。”夏淩菲伸手戳了戳了楚梵的肩頭,唇角挑得高高的。這樣的舉動,讓她想起了痞氣十足的丁傲婷。對待那些不講理的人千萬不能客氣,適當的還以顏色,殺殺她們的蠻橫氣勢。
楚梵怎會想到在楚家的地盤竟然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所以等她緩過神兒的時候,夏淩菲已經邁著優雅的步伐下了好幾級台階了。
“大小姐,中午好。”上樓整理書房的傭人看見夏淩菲下來,連忙恭敬地站在牆角請夏淩菲先走。
楚梵本想發作,但礙於有人打岔,隻能氣鼓鼓地咬著下唇,狠狠地剜了夏淩菲的背影一眼。心裏偷偷納悶,從前都躲著自己遠遠的人兒,今個吃了什麼不對勁兒的了,竟然顛顛地跑過來挑釁,嗬,都是楚然,寵那丫頭寵大發了。一想到楚然有事避忌自己,楚梵瞪著夏淩菲的眼光不禁又狠了狠。
剛噎了楚梵,夏淩菲的心裏十分痛快。此刻蕩在秋千上,一邊回想著楚梵窘窘的神情,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不是笑話楚梵一點就著的脾氣,而是聯想到畫裏所指,不免覺得如此登對的兩個人,竟然在楚家裏欺上瞞下瞞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人發現端倪,神馬家規嚴謹,頂著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暗地裏卻做些這種事,真不知道楚家的人是不是都迂腐到蠢笨了,嗚呼哀哉,悲催的楚老太爺!
午後,大晴的天忽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夏淩菲站在窗前,頗有興致地擺弄著窗台上的一盆含羞草。草是楚然送的,沒辦法,夏淩菲不知道跟花結了什麼梁子,種什麼死什麼,但是,隻要草擺進房裏都鬱鬱蔥蔥長得茂盛,於是乎,以夏淩菲為中心的一定範圍內便隻有草出沒了。
晚飯時候,楚萬均一直沉著臉色,連一向好脾氣的楚然都悶悶不樂,傭人換菜的時候,也沒有了往日的禮貌。楚梵瞧得出眼色,一直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東西,偶與母親交換神色,郝麗莎也隻是搖頭示意她不要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