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滿是血汙的手的主人,是方才被白帝剜去心髒的大唐國師張柬之。
“白帝,公主殿下要去白帝城的話,老臣我也是一定要跟去的。”張柬之神色平靜地說道,他那滿是褶皺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苦。
白帝問:“無心可活?”
國師答:“無心可活。”
白帝白少昊看著那胸腔空洞得可以貫通山風的國師張柬之,皺了下眉頭,他那轉動著金色命輪的手掌凝聚了些許白色靈蘊,向張柬之搭在他肩頭那隻滿是血汙的手抓去。
可任憑白帝如何使勁,那搭在他肩頭滿是血汙的手,愣是不能移動分毫。
“白帝,你還是以前的你,可老臣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國師張柬之肩膀以下的部位全然沒有動作,隻是伸長了脖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和弧度伸長了脖子,將自己的頭正對著白帝的臉,一臉平靜地說道。他的臉上太過平靜,可一字一句敲擊在白帝耳側,都像是在黑暗之中捶打一把誰都未見過的利刃。
而這利刃,即將出鞘。
國師張柬之猛然縮回了自己伸長的脖子,那一片慘烈的胸口猛然長出了血肉,隻不過這血肉嫩生生的,與他身上其他部位滿是褶皺的皮肉形成鮮明的反差。
旋即,漆黑的靈蘊之火覆蓋了張柬之老朽的殘軀,恐怖的靈壓迫得這蛇盤山上的雲海刹那間都化為無形,隻有冰冷的雨線不住地落了下來。
這雨將氣氛降到了冰點,但對虛妄懷中的白龍女萌萌來說卻不是一件壞事,因為這場雨讓因為吸收過多火焰靈蘊而身體過熱的白龍女降下了溫度,麵色也一點一點的好了起來。
可還未等虛妄這邊為白龍女萌萌的狀況好轉緩出一口氣,白帝和張柬之那邊氣氛壓抑的讓在場的所有人目光都不自覺地看了過去,所有人緊張的幾乎都無法呼吸。
隻有一個人是例外,劍南節度使、白帝城之主,白帝白少昊。
隻見,白帝麵對著陡然換了氣勢的張柬之,緩緩地合上了眼,但他的眉頭卻鎖得更緊了——因為他發覺眼前張柬之給他的感覺和那日在大明宮的胎生阿修羅給他的感覺一樣,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黑,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能夠吞噬一切的黑,藏著他無法忍受的肮髒和不淨的黑。
不過,張柬之這邊雖然用手捏住了白帝的肩膀,讓白帝暫時無法掙脫,可他卻發覺自己也無法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白帝緩緩地睜開了眼,隻見他身上覆蓋的那層薄薄的白色靈蘊,此時明顯的能在十丈開外用肉眼分辨出來。這是將不多的靈蘊濃縮到近乎極限的程度,與普通修道者一意追求靈蘊的量多,走了兩個極端。
“胎生阿修羅,你借了胎生阿修羅的力量了麼,不,或許……”白帝抓著國師張柬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將自己的唇湊近張柬之的耳朵,聲調陡然變低,“……你就是胎生阿修羅,那個大唐國師張柬之已經死在萬象神宮地底怪物的肚子裏了,站在我麵前的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張柬之低聲回應道:“你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長久。”
白帝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還知道很多我不該知道的事情,但我卻不得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見了你這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就一肚子不舒服。”
“那是因為,你……不如我。”
當交談中的兩人各自落下了最後一個字,黑白兩色的靈蘊霎時間激蕩開來。
黑的凶猛、白的淩厲,糾纏交錯、難分高低。
“唵、噤、咪、劈、疾、叭、壓、隱、吪、啶……仙術,太一無字真經!”
“千裏蒼茫一劍中,萬山浮雲點凝霜。”
當這激蕩得眾人睜不開眼的靈蘊弱了一些,那原本對立的兩人,一方已經跪了下去。
“我說了,你……不如我。”
不知何時,白帝白少昊兩指之間多了一枚白色的羽毛,那白羽隨著白少昊凝聚在手中的靈力化為巨大的劍光,直刺向張柬之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