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寅時三刻,天還未亮,淩鋒無須外人提醒,便早早的起了床,快速地穿衣洗漱之後,便徑直向老頭所在的祠堂走去。一路上淩鋒所見,各家族人盡皆未有起床,整個村落籠罩在安詳靜謐的氣氛中,靜待那雄雞高唱紅日,家家方起火造飯。
離祠堂近了,發現有幾束火把在燃燒,祠堂側門前有幾道人影在走動,好像是在搬運什麼東西,影影綽綽,但沒有多少聲音,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離的近了,才看見是自己的三叔和四叔,正從祠堂裏往外搬著東西,而五姑和最小的六姑姑則忙著把搬出來的東西往地上放著的兩個大竹背簍裏放。
這兩個大竹背簍快有淩鋒這麼高了,下小上大,呈現廣口狀,乃是本地山民出山趕集所背的大竹簍,圖的就是個能多裝點山貨出山販賣。竹背簍采用佛手山上的至少五六年生的老楠竹為骨,再用渠江江邊自然生長的稚竹條編織而成。稚竹名雖如此,但是竹條是堅韌異常,故編織而成的竹背簍也是經久堅固,結實耐用。
淩鋒站在一旁,正想開口幫忙,沒料一旁的六姑看到了自己,“鋒娃子這麼早來啦?快進去吧,婆婆兒在裏麵,說是你來了直接進去就行。”六姑欣喜開口道,“對了,裏麵有早飯。”小六姑姑對著鋒娃子眨了眨眼。淩鋒應了一聲省得,徑直朝門口走去,路過五姑身旁時,身著素裙的五姑也對這淩鋒笑了笑。
祠堂仿佛永遠是燭光閃耀,香霧繚繞,而在今天,供奉著牌位這個屋裏,竟是有低低的誦念聲在回響,淩鋒一進此屋就聽到了。老頭坐在了正堂供桌下的蒲團上,背對著自己,自己進來,老頭沒有轉過身來,但是開口道,“一旁案桌上有點吃的,先吃點墊著吧,你三叔四叔在旁屋搬點東西,等你吃好了也差不多出發。”
淩鋒聽著目光向一旁投去,旁桌上一盤臘肉,一盤油餅,一盤鹹菜,一碗稀飯。竟好似專門給自己準備的吃食,淩鋒心裏頓時感到十分暖意,當下卻沒有伸手拿筷,而是又轉過頭望著老頭的背影。
“婆婆兒,我看桌上飯菜未曾動過,您吃過了麼?”淩鋒此時竟是擔心老頭莫不是空著肚子,“這是祠堂,讓你吃就趕緊吃,不是讓你不要如此扭捏麼?。”今早的老頭話雖不多,但是異常的平靜,跟昨日大為不同,讓淩鋒嘴邊的話語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隻好動起了筷子。
夾了一塊臘肉塞嘴裏,淩鋒索性也不想那麼多,開始大口臘肉就著稀飯鹹菜吃了起來。老頭依舊坐在蒲團上,背朝著淩鋒,一語不發,就隻有低低的誦念和淩鋒喝稀飯的聲音。待的淩鋒吃的差不多了,三叔進來了,看了看淩鋒,弓著身子對著老頭,“婆婆兒,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您看?”
這時候三叔同時向一側擺手,吃得差不多的淩鋒得到示意也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邊的飯粒,立刻乖乖地站在了三叔的身後。“族裏沒有其他動靜吧?”老頭沉沉地問道。“沒有,各家都還未有聲響。”“那就好,我們開始走吧。”老頭這時候才緩緩轉過身來。
“啊~~~”淩鋒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知曉今日之事十分重要的他努力壓下自己的聲音,但是眼前的一幕著實讓他驚呆了。僅隔一日,老頭便已經是皺紋滿布,往昔溫潤如玉飽滿的雙手隻剩一張皮子貼在手骨上,暗青色的血管很是醒目。而身子則同樣暴瘦得仿佛撐不起那一件綴滿珠子的黑色衣袍。若不是老頭臉色仍然白潤能看清麵目,淩鋒真要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婆婆兒”了。
“婆婆兒,你?”淩鋒還是忍不住開口,縱然平時表現的再成熟,在這種至親之人遭逢大變的情況下,仍是不免心神晃動。“沒多大事,走吧,我們盡快上路。”老頭並不想解釋。
說著,老頭拿了供桌上的黑色袋子,放進了自己的裏衣內,當先一步走出了門,三叔也沒有和淩鋒解釋,隻是在後麵跟著。但淩鋒分明看見三叔眼中一閃而過的哀痛,讓他心裏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出得門來,四叔已經在淩鋒五姑姑的幫助下將竹背簍背了起來。淩鋒的四叔,跟先前聽從龍家召喚已經回去的龍四歲數一樣,是個年輕力壯的青年漢子。跟經常練武強身的三叔不一樣的是,四叔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息,雖然幹起的是背竹簍的力氣活,但是一舉一動不經意間總是透露出文人的氣質。
三叔則是主動走上前去,將剩下的那個竹背簍背了起來。老頭見大家都已準備完畢,“走吧,鋒娃子跟緊點。”說完,便一人徑直沿著道路向前走去,此刻,三叔四叔等人也是緊跟而上。淩鋒感覺有人碰了碰自己,“趕緊走了,鋒娃子。”卻是小六姑姑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