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楊菲和管簫到的時候是早晨,天蒙蒙亮,空氣有些陰冷,楊菲把口罩拿下來哈了口氣,立馬看見一團白霧升騰。
航站樓地下一層是出租車進出口,管簫右手拖著行李左手拉著楊菲走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十來個人在排隊等車了。
坐進車裏之後楊菲就開始發呆,盯著車窗外一晃而過的景象愣神,四年沒回來過了,真實的街景和腦海中遺留的印象逐漸重疊,這裏,陌生卻熟悉。
管簫握握楊菲的手:“想什麼呢?”
楊菲繼續盯著車窗外麵,輕聲說:“沒什麼,看景而已。”
“跟你媽說了咱們幾點到沒?”
“說過了,昨天發的短信。”
機場離市區不算太遠,車行二十分鍾左右就到了。司機嫌楊菲家住的胡同太窄不方便倒車,開到胡同口就執意不肯繼續往裏進了,隻肯停在大路邊上。
管簫和楊菲隻能拖了行李步行往裏走,剛走到胡同口就看見不遠處站著個人,楊菲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厲金秀。楊菲頓了一下腳步,管簫回頭看她一眼,捏捏她的手,楊菲朝管簫笑笑馬上繼續往前走。
厲金秀顯然也認出楊菲了,她喊了一聲“菲菲”然後趕忙走過來。
管簫停下來,朝厲金秀禮貌地點了點頭,說:“阿姨。”
厲金秀笑眯眯地打量管簫,嘴裏讚著:“你就是菲菲的男朋友啊,真好真好。”然後又看向楊菲,臉上依舊笑盈盈地,想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口,到底也沒說出什麼話來。楊菲的目光和厲金秀有短暫地交彙,然後有些別扭地垂下眼睛,抿了抿耳邊垂下來的一縷頭發,催管簫說:“先回家吧。”
厲金秀忙接腔:“對對,先回家先回家,怪冷的。”說著要來接管簫手裏的行李,管簫忙說:“不用阿姨,不用,哪能讓您拎著。”
還沒進院門,姥姥就迎出來了,她更老了,還是齊耳的短發,全白了,看來這些年也不再染發了,楊菲不由得心裏一酸。
姥姥看見楊菲就哭了,她抱著楊菲,一邊哭一邊捶打楊菲的後背,埋怨道:“菲菲啊,你這孩子好狠的心,四年了,一次都沒回來過,菲菲啊,菲菲啊,你是不是跟姥姥記仇了,你都不想看姥姥了。”
楊菲也哭了,說不難受是假的,血親這東西太奇妙了,不管對方曾經如何傷害過你,如何讓你難堪,你多少次在心裏跟自己發誓不原諒對方,可是其實你做不到,你沒辦法真的恨她。
楊菲的情緒很複雜,內疚,委屈,思念,混合在一起,她說不出任何話,隻會站在那裏哭個不停。
看著哭作一團的兩個人,厲金秀鼻子一酸也紅了眼眶,她趕緊仰頭吸吸鼻子,拿袖子蹭掉眼角溢出的兩滴眼淚,走過來勸:“行了媽,哭啥,菲菲這不是回來了嘛,挺高興的事,你可不能哭,你看你一哭把孩子也招哭了。快快快,行了行了,擦擦淚兒,你還沒見見你孫女婿呢,人家來半天了。”
姥姥聽了這話趕緊強忍住眼淚,擦擦臉,又替楊菲抹抹眼淚,然後回頭看著門口的管簫,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就是,我不哭了,大過年的,我不能哭,”然後抱歉地跟管簫說:“孩子,你可別笑話姥姥,人老了還愛哭鼻子了。”
管簫說:“沒有,姥姥,您這也是好幾年沒見著楊菲了。”
姥姥走過來,拉著管簫的手,慈愛地說:“好孩子啊,真好啊,樣貌好,個頭高,聲音好聽,姥姥一見你就打心眼裏喜歡,一看你就覺得你是我們家女婿。”
管簫被姥姥誇得挺不好意思的,隻會笑。
姥姥還拽著管簫問:“叫什麼名字呀?”
“管簫,竹字頭的管,琴簫的簫。”
“噢,名字也好聽。”
楊菲樂了,說:“行了姥姥,別一個勁誇他了,進屋吧。”
“對對,先進屋先進屋。”
客廳基本沒變,除了茶幾上那套老舊瓷杯換成了一套暫新的琉璃杯之外,其他擺件都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楊菲推開自己小房間的門,一切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能看得出來厲金秀認真打掃過了,床單和枕巾都是新的,窗簾也洗過,那張舊書桌也還擺在那裏沒動地方,隻是之前楊菲擺在桌麵上的一顆仙人球不見了。楊菲忍不住走到房間各個角落裏東摸摸西瞅瞅,這裏的每樣東西似乎都在把塵封心底的那些記憶一絲絲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