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翰林院庶吉士(654700381)18:07:05
“泗水郡”——一個被訛傳了千年之久的地理名詞
2014-02-275100
琴台夜月
隻看樓主
1995年,西安市北郊秦宮遺址出土了大批秦代封泥,引起了史學界的廣泛關注,並引發了對秦封泥研究的熱潮。國家著名秦漢史權威學者李學勤、孫慰祖、周曉陸、王輝、袁仲一、餘華青、黃留珠以及相關學者辛德勇、許雄誌、林麗卿等紛紛參與其中,根據秦封泥和已知的出土漢簡,並結合傳世文獻,綜合考證後得出一致結論:秦代滅楚後,在今天的徐淮地區置郡,治所在當時的相縣(今淮北相山區境內),名稱為四川郡。“泗水郡”——一個被訛傳了千年之久的地理名詞(一)秦代四川郡名稱重新麵世1995年,西安市北郊漢長安城遺址(秦宮區一部)內的相家巷南地,出土了數以千計、數百品種的秦封泥遺物。古代文書囊笥多加繩捆紮,在繩結處以膠泥加封,上蓋公私璽印,謂之封泥。在以竹簡為主要書寫載體的秦漢之際,璽印的主要使用形式是就封泥,延伸到今天,就如同信件和物品封條上的蓋章。在這批封泥中,出土了保存較為完整的有關四川郡的封泥二件,即:“四川太守”、“四川水丞”。另有“四口尉口”,經西北師範大學教授王輝先生考證,應為“四川尉印”。同時出土的還有與秦四川郡相鄰的秦代薛郡、碭郡和東海郡的封泥等,日本學者菅原石廬從大陸收藏到的一枚秦代“四川輕車”銅印也隨之公布於眾。在同一地點出土的與四川郡相關的縣級封泥,均是縣名加璽印字樣,有:彭城丞印、豐璽、芒丞之印、碭丞之印(秦時芒、碭與豐緊鄰,故列。)、下邑丞印、下相丞印、虹丞之印,徐丞之印、僮丞之印、呂丞之印、取慮丞印、猶丞印、符離、新城父丞、相丞之印等等。根據出土的“豐璽”和“豐丞之印”封泥可證,在秦代,劉邦的家鄉“豐”就已經設縣,所以曆史文獻中關於“沛豐邑”注釋成“沛縣豐鄉”或者“沛為縣,豐為聚邑”都是錯誤的。戰國末期的豐縣屬魏,而沛縣屬楚,秦並天下後,豐、沛各自為縣,同隸屬於四川郡。秦代的四川省境內設巴、蜀二郡,文獻鑿鑿,故此次出土封泥中的四川郡與今天的四川省毫無關聯。唯一可以與四川郡封泥之字形對應相近的,記載最早也是最權威的文獻就是《史記》的“泗川郡”。東漢班固《漢書》中的有關記載卻讓人匪夷所思,其中《高帝紀》載為”泗川郡“,其餘見載三十五次之多,均為”泗水郡”。根據成書的年代先後,專家認定,《漢書。高祖紀》的“泗川郡”應該衍自《史記》。司馬彪《續漢書。郡國誌》“沛國”條下為秦故“泗川郡”。唐徐謙益《初學記州郡部第一》卻又記載為“四水郡”。
【侯爵】翰林院庶吉士(654700381)18:07:33
故而專家們綜合考證得出結論,“泗水郡”、“泗川郡”、“四水郡”皆是四川郡傳寫之誤。根據出土封泥對四川郡進行考證,最早撰文研究的是孫慰祖教授。其後有著名曆史學家周曉陸《秦封泥所見江蘇史料考》、《秦封泥集》(中國秦漢史學會副會長李學勤為之序);此外尚有西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秦文化研究會理事王輝《秦封泥的發現及其研究》;傅嘉儀《秦封泥彙考》;台灣史學博士林麗卿《秦封泥地名研究》等等。於曆史地理學、曆史文獻學頗有建樹的北大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教授辛德勇,在其《秦三十六郡新考》中,直接改“泗水郡”為四川郡:“周(周曉陸《秦封泥集》)氏並舉述有“四川輕車”秦印相證,今案後來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在對西安相家巷進行係統考古發掘時,還出土有秦“四川水丞”封泥,而《續漢書.郡國誌》亦載沛國本“泗川郡”,《初學記》述秦三十六郡,“泗水”乃作“四水”,各自都還保留一部分本來的麵貌,故應據周氏所說,改泗水為四川郡。”近年來,秦代“泗水郡”為四川郡誤傳的觀點經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同。至此,一個被埋藏了千餘年的秦郡名稱,終於恢複了原本。(二)四川郡被訛傳為“泗水郡”的原因秦末,四川郡見證了至今仍給世人以深刻影響的風起雲湧、朝代更迭。郡內豐縣人劉邦乘陳勝、吳廣大澤之勢,拔劍而起,率領以豐、沛、碭、單四縣子弟為中心集團的義軍,“起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史記。陸賈傳》)”,為漢文化的繁榮和發展奠定了曆史性的基礎。司馬遷所著《史記》,魯迅先生評價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至今在曆史上的所有史學著作中,一享獨尊。以太史公的治學嚴謹性,應該不會把距離自己所處時代不遠的一個郡名記錯,而且,那裏是太祖高皇帝的家鄉,也是當時漢武大帝的祖籍地,漢初的官府典籍不會不記載。項羽雖然焚燒了秦宮,漢初的豐沛籍將相絕對記得自己的故鄉的名稱。問題出在哪裏呢?正如王國維先生所言:“以《漢書》證《史記》,不若以《史記》證《史記》。”我們不妨“盡置諸家之說”,從《史記》初成之時開始梳理。根據文獻記載,司馬遷《史記》書成,正本藏於皇室書府,副本留在家中。他抄留的《史記》副本,在宣帝時,被其外孫楊揮正式向外傳播。《漢書.司馬遷傳》載其事雲:“遷既死後,其書稍出。宣帝時,遷外孫平通侯楊渾,祖述其書,遂宣布焉。”由於本紀隻記到漢武帝,所以西漢一代續補《史記》者有十七人,其中諸少孫補《史記》十篇,直接附驥《史記》在民間流傳。四到泗的抄誤,當開始於褚少孫的綴補本。另外,因為《史記》因有著鮮明的批判性與人民性,絕少阿諛,故而漢武帝命令削除了《景紀》、《武紀》。其中一部分易觸犯時忌的內容,在流傳本中被摘除。可以看出,司馬遷當初撰寫的《史記》並不符合朝廷的意願,整個西漢,《史記》這本書是受到政府限製和批評的。西漢末的哲學家和文學家揚雄以個人名義最早攻擊《史記》:“太史公記六國,曆楚漢,訖麟止,不與聖人同,是非頗謬於經。”所以,《史記》的流傳就出現了問題,就連東漢班固欲借助《史記》來撰寫自己的《漢書》時,也歎曰:“十篇缺,有錄無書”。班固的父親班彪作《史記後傳》六十五篇,一改司馬遷站在人民的角度,而為統治者衛道,大量宣楊“漢德”,這也是班固一貫遵循且《漢書》完成後能在東漢大行其道的原因。今天觀察一下《漢書》,我們會發現其中的基本內容還是依靠並大量抄襲了《史記》,當然,其中自有他們的創作。唐代史學家徐謙益撰寫《初學記》時,當見過不同於褚少孫本的《史記》,故而記載為“四水郡”。因為在東漢使用縑帛書寫記錄之前,典籍的流傳都是以竹簡為書寫體,“川”、“水”篆、隸字形相近,故而四川郡被一代代學者誤傳寫為“泗水郡”,我們從存世文獻中也能看出誤傳的痕跡:四川郡—泗川郡——四水郡——泗水郡。從魏晉至隋唐,以三家注為標誌,形成“史記學”發展的一個高峰。東漢史家注疏的《史記》因錯誤較多,故多被以後的唐人注疏替代。但唐時原本的史記肯定是真容難覓的,故而唐人注疏《史記》,隻能憑借衍生的版本各異的《史記》或者《漢書》,且多“以書注書”,極少考據,所以四川郡的三個錯名都得到流傳,其中“泗水郡”之名傳播最為廣泛。現存最早的《史記》本為南北朝時期的抄本殘卷,最早的刻本為北宋時期的《史記集解》單刻本,南宋的黃善夫刊本為最早的‘三家注合刻本’。宋代以前的刻本都已失傳。正是由於官方典籍的缺稀,宋代的樂史撰《太平寰宇記》,把豐縣的枌榆社錄入沛縣,其他地理問題也較多。無獨有偶,元代的一個大名鼎鼎的學者何焯,在校訂《漢書。高祖本紀》時說:“《地理誌》作水,川字傳寫之誤。”。考訂《漢書》,而不認真對比《史記》,隻是想當然,讓後人為之生“紙上得來終覺淺”之歎。四川郡被訛傳成泗水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西漢在原秦四川郡、東海郡相鄰的淩縣,還建了一個泗水國。漢武帝元鼎四年(前114年),從東海郡分三縣,封侄子劉商為泗水王,泗水國治所在淩縣(今泗陽縣西北),王莽代漢後廢除。東漢光武帝劉秀又封其叔劉歙為泗水王,再建泗水國,不過劉歙死後很快撤銷。西漢武帝時的沛郡與泗水國並存,東漢泗水國與沛國(仍治相縣)並存,隻是三國時期在沛縣曾經有過短暫的小沛國,所以絕大多數的人忽略了這個問題,四川郡如躲在曆史深處隱蔽著的老人,給後來的一批批的史學者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以上種種,四川郡這個真實的名稱,被遮掩了一千多年,也不足為奇了。(三)秦四川郡的設置始末、治所以及疆域。關於四川郡的設置時間,傳統的說法是秦始皇二十六(前221)年,分天下為三十六郡(亦有四十二、四十八之說),根據是《史記。始皇本紀》:“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但是這個說法已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