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奔襲、踏營(1 / 3)

“長官,軍長說讓我們前出到科爾沁沙漠和長白山之間,可沒說要一路打過去。萬一耽誤了時間,整場戰役都會受到影響。我們繞路吧。”

張鬆瞪了準將旅長耶律明一眼:“繞路?繞路就不耽誤時間了?兩點間直線最短——哦,你沒上過軍長講的課。這個不管,反正從這兒到目的地還有七百裏,直衝過去!誰敢擋住去路,殺他個透心涼!”

契丹族的旅長這幾個月來舊有觀念被顛覆了不少。比如說,他一直認為漢人是懦弱的代名詞。誰知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個漢人,也是個遇神殺神的狠角色。再往上,還有個漢人天可汗,更是凶狠好戰,打遍草原無敵手。就連那些漢人的低級軍官也是難以想象的勇悍。雖然他們的騎射和遊牧民比起來還不怎麼精良,但勝在油滑狠辣,對敵人也從不留情。

這些就是張鬆的底氣。哪怕就在剛才,遊騎報告說前方兩百裏就是蘇合人一個規模大到覆蓋了方圓數十裏的營區。

“我估摸著那就是蘇合人的老窩了。方圓數十裏,可不得至少有十幾萬人?”

遊騎很實事求是。糾正道:“長官,沒那麼多。他們的營區很鬆散,分成了幾塊。之間是一些河流和草地,可以放羊牧馬。不過您判斷那是蘇合人的老窩倒沒錯。”

“根據?”

“我們在兩個時辰的潛伏中,發現不斷有馬隊進出位於中央的營區,這種物資往來的繁忙程度之前在所有部落都不曾發現。另外那個營區的中央有一頂藍色大帳,和軍長的白色指揮所差不多大,進出的人都衣著華貴。綜合判斷的結果,那應當是晃豁壇部的指揮中樞,敵人可汗位於該處的可能性很高。”

張鬆壞笑了起來,回頭對耶律明道:“怎麼樣,好一塊肥肉就在眼前。香噴噴的。不咬上一口可真對不起自個兒。”

幾位準將交換一下眼神,也笑了起來。三師參謀長吳青柳問遊騎:“敵人守備兵力呢?探查了沒有?”

“從戰馬數量來推算,約在六千至九千之間。從人口和通常的士兵比例來推算,約在一萬二至一萬四之間。”

“前一個數據比較可靠。他們集中了十一萬大軍,剩下的人中能打仗的已經不多了。”在巨大的利益和不怎麼高的風險麵前,好賭的吳青柳也默許了“張瘋子”推土機式的行動方式。

“慢著,人數不對。”張鬆雖然被人稱為“瘋子”,但好歹也是一師之長,智商沒的說。他心算了會兒,道:“這種規模,這種等級的營地,好歹也會多一兩個萬人隊吧。留守士兵不到一萬?你們確定勘查仔細了,沒有遺漏什麼?”

大膽不等於冒險,冒險更不等於無謀。張鬆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位子上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思考,該負起什麼責任。

遊騎是跟著李雪鱗闖遼東的老兵,自然知道高級軍官們希望了解哪些情報。他挺了挺胸,語氣頗為得意:“長官,您說的沒錯。就在不到兩天前,那個營地裏至少還有另外一萬人。但現在他們似乎押運著什麼東西北上,推測是補給。根據?當然有!我們特地從他們外圍繞了一圈,在北方發現了大量被馬蹄踏倒的青草和遺留的馬糞。從馬糞幹硬的程度來推測,時間在兩天半左右。從青草倒伏的情況來看,有的馬明顯重載,而且步幅小,是蘇合人的馱馬。根據馬蹄印的密度和隊列寬度推算……”

“好了好了,總之就是有一支萬人隊兩天半前外出,現在那兒是個空門,對不對?”張鬆不得不打斷遊騎的彙報。這些跟李雪鱗走得最近的特種兵沾染到軍長凡事要有依據的習性也最重。如果任由他說下去,說不定連隊伍裏公馬母馬各有多少都會報出來。*

“長官,不算空門,他們還有六千至九千……”

“在我們三師麵前,不滿萬的不算敵人!”張鬆舔了舔嘴唇,拔出大劍,“傳令——全體準備長途奔襲!距離二百裏,強行軍,黃昏時抵達!有多少殺多少!”

“嗷!嗷!嗷!”三師突厥和回鶻兩族占多數,這些士兵們平時都被要求少說話,多殺敵。隻有在回應長官的動員令時才難得發泄一回。

張鬆也被這氣氛熏得有些瘋了。大劍一指北方:“三師的弟兄們,準備好你們的弓箭!”

“箭頭浸過了毒!渴望敵人的腦髓!”

“準備好你們的騎槍!”

“槍尖浸過了毒!渴望敵人的心髒!”

“準備好你們的馬刀!”

“刀口浸過了毒!渴望敵人的喉管!”

“準備好你們的火把!”

“火把浸過了羊油!渴望敵人的營帳!”

這是三師的特色,每次張鬆和士兵們唱和這首改編自突厥族小調的軍歌,總會在上下一同瘋狂的氣氛中用這句話結尾——“那我們還等什麼?三師的弟兄們,殺光敵人!”

“嗷!嗷!嗷!”

三師別具特色的戰前動員都是以萬馬奔騰時在平地卷起的雷聲收場。這股響雷一路滾滾卷向北方。蘇合人的偵騎要麼被甩在身後,要麼像滾進磨盤間的豌豆,瞬間在分子層麵上和草原上的泥土融為一體。兩百裏,對於疾馳的輕騎兵來說用不了三個小時。農曆五月上旬的遼東草原天色黑得晚。三師隻是稍稍提前吃了晚飯,趕到時天邊的紅霞還沒消退。

“奇怪,南方有我們的族人嗎?”在營區外巡邏的一個百夫長老遠聽到響成一片的馬蹄聲。但他根本想都沒往敵軍來襲的方向去想。南方,那都是步戰的夏人。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大規模的騎兵。

百夫長鞭梢指著一個部下:“查幹,你帶上你的什去看看。告訴那些家夥,這是恩和可汗的大營,難道他們認不出長杆上飄著的九條狼尾?讓他們帶隊的頭人到大帳去向可汗請罪!”

“等等,百戶,好像有些不對勁……這種步調是衝鋒時的……”

確實,迅速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不但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密集。現在遠處騰起的泥塵已經用肉眼都能看得清了。草原上的地平線本來非常純粹,藍天覆蓋著綠草。但現在天地間卻有了一道黑黃的線,還在不斷變粗。

漢人在錢塘江口觀潮,驚歎地比喻為萬馬奔騰。而此時蘇合人麵前真正的萬馬奔騰,就像草海上掀起的海嘯,直掃營區而來。

“……敵……敵襲——”被海嘯攆著屁股的一個幸存偵騎剛說完這兩個字,就吐著白沫從奔馬上栽倒,先是由戰馬拖著跑了一段,然後連人帶馬被活生生的海嘯吞下,變作一團血泥排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