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達木?是阿古達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蘇合士兵立刻勒停馬,剛想拉上兄弟一起逃命,卻連人帶馬被撞翻在地上。
“阿古達木!”蘇合士兵記得弟弟倒下的位置,在飛奔的馬群裏向那兒衝了過去。眼看著已經摸到了逐漸冰冷的手,也將癱軟的胳膊搭在了肩上,隻要再一會兒就能逃離這地獄般的屠場。但他第二次被撞倒了。不但撞倒,還聽到刺耳的骨骼折斷聲,下半身就像被快刀砍斷一樣沒了知覺。然後一隻又一隻馬蹄踏了上來,踩裂了胸骨和肋骨,踩爛了肝髒、腸子,直到蘇合士兵聽到一聲沉悶的爆裂,那是他的心髒在馬蹄鐵下的絕響。
這樣的片段在天興五年六月初二的拂曉前一再上演,主角絕大多數是蘇合人,但也有國防軍士兵。不同之處在於,勝利者將會記得犧牲戰士的名字,會給他們立碑造墓。而死去的蘇合士兵隻能化作土壤中的養料,很快連知道他們名字的家人都會不複存在。
這是蘇合人的不幸。因為李雪鱗在此時還沒意識到自己能改變這個時代。既然無法改變,順應當下的準則總沒錯——強者占有一切,包括弱者的生命。
蘇合人的營地出現了張彪預想的情景。直到雙方交兵前一刻,從西北到東南這一條直線上依次有著國防軍二師兩個旅、一師兩個旅、五千蘇合敗兵、一萬六千嚴重夜盲的蘇合反擊部隊,還有被黃楊甩在身後,正加緊趕來的一萬三千蘇合阻截隊。
李鐵膽不像黃楊那麼有花巧,能搶到踏營的頭功。但他驅趕敗兵的行動卻引發了連鎖反應。阻截他的蘇合人替國防軍衝垮了寶音部,寶音部殘兵的加入又讓原本隻有等死一途的敗兵們成為砸向通拉嘎最後家底的一記重錘。
夜晚像是有著魔力,讓光天化日之下難以想象的事變為現實。僅僅兩萬進攻部隊,還分了兵,卻擊敗數倍於己的阻擊者,在敵軍大營肆虐。在這一戰幸存下來的蘇合人有很多得了黑暗恐懼症。每到晚上就會回憶起這個朔月之夜的景象。那是死神的狂歡之宴——名為“帝國國防軍”的妖魔、黑狼王旗下的死神們。
能幸存下來的蘇合人並不多。一直線排列的各支部隊不再有多餘的動作,都想從正麵直接將敵人消滅,除了最先進入交戰的那些蘇合人。
寶音部的下場再一次由遇上五千敗兵的一萬六千夜盲症患者重演。讓通拉嘎稍微有些欣慰,但也心疼萬分的是,這些晚上看不見東西的士兵神經質地將所有向自己衝來的人馬都視為敵人,一陣揮刀亂砍。在他們不分敵我的無差別殺上下,隊伍居然沒散,還保持了緩緩推進。這打斷了兵敗如山倒的連鎖反應,但卻轉向了另一種結局。
“那顏,情況不對!我們自己人在拚消耗!”
通拉嘎也看了出來。可能是被追得慌了神,敗兵們很少有人意識到隻要大家都向兩邊跑就能活下來。在他們簡單直接的思維中,直線是最短的距離,既然那些同族同袍主動揮刀砍殺他們,那也沒什麼其他的選擇,殺出一條血路就是。
蘇合人的內亂從未停止過。隻要不是一個部族的,自相殘殺時有發生。因此戰士們割肉斷骨時毫不猶豫,猶如與仇敵國防軍廝殺一般。
通拉嘎看了出來,狡猾的死神們也看了出來。他們不再追的過分緊逼,但槍尖也從不離開跑在最後那些蘇合人的後心,時不時舉槍往前一送,刺死幾個。從身後傳來的瀕死慘叫聲像是給敗兵們打了興奮劑,讓他們殺起自己人來更加賣力。
見李鐵膽放慢了速度,嚐到過甜頭的黃楊在後麵待不住了。開戰前他還懷疑張彪的判斷,認為蘇合人再怎麼被夜晚削弱也不至於會讓區區兩三萬兵馬如入無人之境。但事實擺在眼前,驚人的戰果也擺在眼前,不去摘取就顯得對不起自己的智商。
扔掉了心理包袱的黃楊立刻想起被他甩掉的那兩股截擊部隊。如果判斷得沒錯,他們必然會循著衝鋒的路線趕來。但雙方錯身而過後,一支亂哄哄的騎兵要想完成一百八十度轉向卻也不是那麼容易。以至於二師兩個旅將營地抹掉了一半,他們還在忙著往回趕。
正麵的部隊顯然是被李鐵膽吃定了,那剩下還有他發揮餘地的就隻剩墜在後頭的那一萬三千蘇合人。三個師長中鬼點子最多的黃楊立刻決定了該怎麼做:
“二師聽令——左側迂回,搶在一師前頭掃平敵寇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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