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爺!還有……薊縣伯?!”
“喂,薊縣伯可不就是那個……”
“啊,沒錯……那些騎兵果然是薊縣伯的士卒!”麵對著步步進逼的正牌禁軍,“匪兵”們麵如死灰,“完了,我們的床弩一具不剩,怎麼可能贏得了惡鬼將軍!”
那個遊擊將軍被張翼射死後,幾個校尉便推舉一人臨時領軍。那個被眾人投票背黑鍋的正是和死人將軍頂過牛的倒黴蛋。
事到臨頭,無論他下令打還是不打,最後落在自己身上的結果有可能毫無區別。工具是拿來用的,如果幹的是肮髒的活,用完之後當然得銷毀罪證。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對麵的軍隊做出了不可思議的舉動——僅僅不到這邊五分之一的人數,居然一直走到剛好一箭地處停下,前兩排步兵挽弓搭箭,閃著寒光的箭頭映著太陽,在陣前晃出上百個亮點。
王九郎在下命令前最後一次向李雪鱗確認:
“長官,可以嗎?”
“你自己判斷,中校。”
一位親王,一位王子,一位將要成為親王的伯爵,三個人都是旁觀者的表情,事不關己般任由王九郎發號施令。
王九郎深知李雪鱗絕不會拿性命去冒險。如果沒出麵阻止,那就等於認可了接下來的行動。他對苦著臉的陳闐下令:“向敵軍覆蓋射擊,每人三箭!”
“……他們人數是我們的五倍以上。”
“執行命令!”
陳闐一路搖著頭將命令傳了下去。原本說好是隻喊話,不交戰的。至少不會這邊傻乎乎衝上去發起進攻。但不知怎麼回事,那個王九郎一見敵人行軍的步調,立刻改了主意。在這沒遮沒蓋的地方去一打五,找死也不帶這麼玩的。
但是連晉王爺都認可了王九郎的指揮,陳闐也不敢多說什麼。隻希望自己這邊射完了就突然刮起大風,讓敵軍的還擊都沒了準頭。
“他們是想在這兒列陣據守?在這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的平地上?”“匪軍”校尉驚疑地問其他幾位軍官,“你們說,這是不是有詐?”
幾個騎著駑馬的校尉四下一望,遲疑道:“好像沒看到有雪堆柴垛什麼的,這回不該有伏兵吧?”
掌軍校尉瞄了眼毫無怯意的夏軍,道:“我看……要不先撤吧。我們的行蹤已經沒法隱蔽了,不如趁著他們的援軍未到先退回去,從長計議。”
“退了之後呢?知道了這個驚天秘密,我等就算回去了能有活路?”
“要不我們把事情都推到將軍頭上?反正死無對證。他曾說有叛逆躲在滄州城外一處大宅裏。可這附近稱得上大宅的也就一處,由鄭太師住著。他會是叛逆?晉王爺難道也是叛逆?就算有人虛張聲勢,薊縣伯的士卒總假不了。他若是叛逆,晉王爺難道脫得了幹係?此事絕對有古怪!從長計議,還是該從長計議。”
這個頗具可行性的提案讓幾個校尉心動了一陣。死的恰好是帶隊的將軍,也算是老天長眼,什麼責任都能堆上去。就算任務沒完成,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追究的。欺負孤兒寡母很光彩嗎?
“……依我看,不如……”
那句說了一半的話被由鈍到尖的“嗖嗖”聲打斷了。一片羽箭劃過半空,急速縮短的距離讓雕翎破空的音階不斷上升,最後紮進了“匪軍”的隊列裏,當場放倒一大片人。
有個軍官的人馬正好都在前排,一見這種慘狀,氣的渾身發抖:“媽的!這麼點人也敢尋釁!還擊,給我還擊!我們這邊人多,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他們嗆死!”
“慢著!”掌軍校尉喝止道,“我們一還手,便絲毫沒了寰轉餘地!難道真殺了王爺和伯爺不成!”
“可是……”
“先後撤三裏!你可別忘了太祖是為何興兵的!”
這句話很有說服力。夏太祖當初也是手握一鎮重兵卻遭猜忌,甚至累得家人橫死。一怒之下索性讓江山換了個姓。李雪鱗是不是第二個太祖不好說,但他手頭的兵力可比當年的開國皇帝不遑多讓。就算晉王也掌握了整個北方半數以上的精兵,誰敢得罪?當初大家被半蒙在鼓裏,總有些僥幸心理,希望征剿的真是一夥叛逆。現在真相幾乎已經大白,每個人都得掂量一下手頭這份工作的收益和回報。接不接這個活他們做不了主,但隻要把號衣一脫,大不了躲到哪個地方去種一輩子地。
就在他們爭執的當口兒,第二輪箭雨射下。前排士兵中箭哀號的聲音讓士氣大沮。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當這些“匪軍”知道了自己在做什麼,尤其是為什麼打扮成這幅樣子,心裏先虛了。一理虧,挨了打也不好意思叫疼。有幾個士兵被同袍的血激怒了,拉開弓就要還擊,卻被人劈手奪下武器死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