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汴州(四)(1 / 1)

大唐三軍將士傍晚一頓飽餐之後,見天色將暗,陰風襲襲,吹得旌旗獵獵直響。李軒等眾將分兵而出,將浚儀圍得水泄不通。

城上守卒慌忙稟告張歸厚,張歸厚披甲掛劍,望城頭觀望,隻見浚儀城四周火把通明,雲梯、飛梯、衝車、撞車列陣城下,唐兵前呼後擁一望無邊。在張歸厚身後的袁象先對其道:“大都督如之奈何?”

張歸厚長歎一聲,無助的答道:“天意如此,非我不才。”扭頭對袁象先道:“今夜老夫當葬身此城,以報先帝知遇之恩,將軍年少,大戰之時可突圍而去。”

袁象先眼中依稀,道:“末將身陷敵陣,豈敢貪生,願隨都督戰死此地。”

張歸厚喝道:“袁將軍為人正直,我令將軍突圍非是他意,隻求將軍回開封替我報個喪。同時也保得康王殿下周全回到開封。”左右眾將聞聽此言無不熱淚縱橫。

城上梁將之間正生離死別,忽聞城下戰鼓震天,喊殺四起,上萬支火弩劃破夜空,飛上城頭。城上雖有射手發箭,投擲石木,但城下雲梯高立,唐兵士卒攀城而上,一場好殺。

星夜攻城,獵獵火把把周圍照得如同白晝,城頭上戰血飛濺,已分不清是唐軍士兵的血還是梁兵的血。

朱友孜早已聽聞浚儀被圍,哪裏管顧那麼多,帶著親信正要從南門突圍逃走,正好遇上張歸厚與袁象先。

眾人看在眼裏,不禁心中大怒。隻是張歸厚連使眼色,才硬吞心中怒氣。

張歸厚上前道:“如今危急,請袁將軍護送殿下回開封。”

朱友孜環視眾人,知眾人心中有氣,連連道:“也請張都督與我等一同先撤離吧。”

張歸厚正想答話,士卒來報四門皆已告急。張歸厚率五百精壯士卒從南門突圍。李軒正在南門外督戰,見張歸厚率兵從此殺出,李軒對左右將士高聲喊道:“誅殺頑賊!”

萬餘將士蜂擁而上,張歸厚揮長戟左突右殺,挑死圍上唐兵,使得無人能阻。

張歸厚力戰唐軍頓覺前日舊傷複發,心口劇痛,口中湧上一口鮮血噴出,自知無力再戰,高呼道:“我擋唐兵,袁將軍護住康王殿下速走!”張歸厚血口怒吼,橫槍攔兵,將袁象先等十餘人護出重圍,管威突然出現,揮舞橫刀,抄至張歸厚身後,用刀攥猛磕張歸厚後心窩,頓時張歸厚嘴上鮮血淋漓,丟槍墜馬,十幾個唐兵一擁而上,將張歸厚五花大綁,生擒南門。

天亮之時,浚儀城已失守,李軒會合各路兵馬於浚儀,召集眾將於中軍帳內。劉鄩帥眾將管分列兩側,李軒坐帥位,正色道:“拿張歸厚上堂。”

隻見幾個軍士將筋疲力盡的張歸厚架至帳內,張歸厚雖舊傷劇痛,仍立而不跪。李軒問道:“逆賊之將,見本王為何不跪?”

張歸厚麵不改色答道:“老夫被擒猶死而已,爾等發落便是。”

李軒朝左右挑過眼色道:“左右為老將軍鬆綁!”

兩側軍士揭開綁繩,李軒又道:“看座!”

有士卒搬過椅子,讓張歸厚落座。

李軒問道:“本王嚐聞老將軍將本王視作兒郎一般,今日生擒將軍,心中可服?”王彥章扭頭不語,李軒又問道:“老將軍率殘餘之兵為何以卵擊石,不念後果?”

張歸厚垂頭喪氣道:“吾主若聽我之言安能有今日之敗,大勢已去,非老夫之勇一力能擔。”

李軒走至張歸厚近前為其拭去身上塵土,張歸厚卻用掌擋住李軒手腕道:“老夫已存成仁之心,且殿下與老夫有殺兄之仇,殿下切勿招降。”

李軒一聲歎息道:“本王愛慕英傑,素來敬畏老將軍威名,望老將軍洞察時務,倒戈歸順,功成之日封拜萬戶侯,不知老將軍尊意若可?”

張歸厚答道:“老夫出窮苦,受梁主恩寵未嚐敗績,殺戮無數,今為敗軍之將亦理所應當。殿下將為世之明主,老夫卻不能朝秦暮楚,背信於天下!今隻求一死。”

李軒見張歸厚寧死不降,看了一眼左右眾人,劉鄩心裏明白這是勸不動王彥章,向借眾人之口再勸。想到這裏,劉鄩便起身對張歸厚施禮道:“雅王殿下一片真心,還望老將軍三思啊。”

張歸厚一看是劉鄩,冷笑一聲言道:“我大梁太祖皇帝,是何等厚待你劉鄩,可你卻背叛了他,老夫未能殺你為先帝報恨,飲恨此生!”這一席話倒把劉鄩說的啞口無言。

張歸厚猛一起身對李存勖言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隻可斷頭,不願屈膝!”

李軒長歎一口氣,道:“左右取酒來。”

隻見有士卒端上酒壺、酒碗,李軒斟滿一碗酒,端給張歸厚,道:“請老將軍滿飲此杯,本王為將軍壯行。”

“謝殿下!”張歸厚接過大碗時一飲而盡,李軒對刀斧手一揮手,兩個刀斧手就走到張歸厚跟前。

“啪!”張歸厚把碗往腦後一扔,仰麵大笑隨刀斧手走出中軍帳。

片刻之後,刀斧手獻上張歸厚人頭,李軒令人為其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