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平靜,步態既輕快又穩重,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正置身叢林環繞的靜謐湖畔,人聲鼎沸的場館。
劉弈不敢看下去,他背過身,順手把鴨梨拽到身前:“盯著點,隨時告訴我結果。”
“頭兒,你被人拿槍指著的時候,有沒有這麼緊張過?”
想了一想他才回答:“還真沒有過。”
本還想說幾句話緩解緊張,《天鵝湖》的前奏開始,他立即閉嘴。同樣的旋律大家聽過許多遍,不耐煩是正常的,有些家長意見帶著孩子離開,場館裏亂紛紛的。
這些都是不利條件。
即便是自己,要在這種狀況下發揮出原有水平也很不容易,何況是她?到頭來,場外的因素還是造成了很大影響。
有一家人已經走到場館門口,父母已經出了門,那個孩子卻停下腳步,接著把她的爸媽硬生生拽回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場地上始終縈繞的交談與吵鬧消失,耳中隻能聽到樂聲,還有女孩們在地毯上踩出的步點。場邊困倦的教練猛然打起精神,目不轉睛地瞪視著,好像見到了什麼稀罕玩意。
“頭兒,”鴨梨聽起來不知所措,“我是不太懂,但,我建議你回頭自己看一下。”
劉弈當即回頭。短短幾秒,他知道了場內發生變化的緣由。那個……真的是陸菲?她跳躍旋轉的姿態並不特別完美,和孟欣怡比難分高下,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不是氣質或者表演技巧方麵的區別,而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眼睛無法看見的差異。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應她的舞蹈召喚而來,劉弈隻能想到這個說法。
狙擊也好,鴨梨擅長的格鬥也好,陸菲從事的藝術體操也好,在劉弈看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它們都是人類的技藝。以現在的陸菲為例,長發,眼睛,頸脖,肩與臂,胸與腰,雙腿與纖足,一切都是隨她的意誌與意願而動,憑著她對這項運動的理解展現出來。
成千上萬次的練習,並且記錄下每一次,不斷從中總結、學習,改進每一個動作,經曆過各種各樣的意外,重複著,失敗著,再次重複,再次失敗,隨日積月累的訓練而不斷熟練,直到最後完全掌握。
每個項目都是這樣的,人類努力向自身的極限發起挑戰,沒有任何取巧的餘地,也不存在什麼超自然的力量。祖師爺賞飯吃,有些天賦出眾的人會得到如此形容,劉弈至多能接受到這個地步。
技術層麵,她沒有超出他的認知,盡管天賦不錯,有AL強化訓練了數月之久,她仍然隻是業餘選手裏的佼佼者,客觀規律就是如此。可是……看著場上的陸菲,他動搖了。有什麼超越人類極限的東西降臨了,除此之外,再無法解釋。
她給人的感覺已經不再是美麗或者優雅,或者類似的什麼詞彙,盡管現在的她確實對得起這些形容。
她給人的感覺,是震撼。所謂的觸及心靈,劉弈現在有了最切實的體會,連時間都為之停滯。
曾經一直以為“表現力”是很主觀的判斷標準,所謂藝術分也純粹看裁判心情,如今連這想法也被推翻。與她相比,即便是專業的運動員,技巧上更為熟練,但絕不會比她更擅長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