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坡頂端,劉弈早已選好行進路線。沿著山腳或者溜牆根前進是不折不扣的新手行為,看似有一側可以免去攻擊的可能,在心理上帶來不少安全感,實際上隻會更容易遭受彈片或子彈的反彈傷害。這一原則對身經百戰的他來說早已成為習慣,不過在最初,要從隱蔽處現身,在空曠地帶向敵人突擊,他還是很花了一番功夫,才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
在草叢間幾個起落,劉弈幾乎沿直線接近了關著人質的木屋。略一觀察,他撞門而入,同時舉起突擊步槍。一男一女兩個人坐在牆角,手臂被反綁在一起,除此之外,屋中隻有一張木桌、兩把椅子,一根蠟燭在桌上昏暗地發著光。見到他出現,兩人臉上的期待多過驚訝。
留意過窗戶邊,確定周圍無人躲藏之後,劉弈走到窗外看不到的死角,謹慎地端著槍問:“兩位,認識李墨瞳嗎?”
牆角的一男一女頓時神情激動。“是我兒子,”男人沉聲回答,“你是?”
劉弈沒有放鬆警惕:“說說你們的姓名,他的樣貌,體征,還有性格特點。”
女人想開口,男人用胳膊搗了搗她,冷靜地說:“我叫李成,她是我老婆,南越人,金玉姬。我兒子今年十歲,短發,圓頭圓腦,臉麵清秀,個子不高,來南越之後曬得黝黑。自來熟,不拘禮,喜歡讀書,動手能力強,愛嘲笑別人,但心地還是很好的。”
回答正確,劉弈相信了一大半,還不是全部。他換上了長州方言:“說說我們老家的特產,講吃的就行。”
要是別人臨時找了個家夥來冒充李墨瞳的父母,男孩的各項情況可以記下來背好,但絕對學不來他們家鄉的方言。在抗日戰爭時期,長州周邊的方言甚至可以直接在不加密的情況下用來傳遞情報,比起廣為流傳的溫州話也不遑多讓。
男人毫不猶豫地操著長州南部鄉間的口音說道:“我們那地方的豬頭肉……”
“夠了,”劉弈放下一半的心,他掀開頭盔,露出臉來,“是小墨瞳叫我來救你們的。”
他解開李墨瞳父母身上的繩索。救人得救徹底,光是把這兩人帶回去,事情沒有得到解決,下次混混們還會來找麻煩。問題的根源是在那跨國公司身上,有沒有什麼辦法敲打敲打,好讓他們徹底斷了念頭?
“你見過我們兒子?他還好嗎?”李成活動著因為捆縛而僵硬的手臂。
自個還沒脫困就先考慮起兒子來了,劉弈點點頭:“很有活力。來吧兩位,有什麼話先別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出到木屋外,他一手抱起一個,沿著唯一的出入通道向外疾馳。被動力甲抱著以一百公裏的時速前進肯定不舒服,但這當口,舒適度不在劉弈的考慮範圍。男孩的父母相當配合,他們姿勢扭曲,AL的護甲也硌得人疼,他們知趣地閉嘴,一聲抱怨也沒有。
夜晚的山林,風刮得正急,這一跑起來,借助AL的通訊設備,滿耳都是樹葉與長草摩挲,以及大樹的枝條互相抓撓的沙沙聲響。跑出山坳,劉弈才終於把另外一半心也放下。看來之前確實太多心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這就是所謂驚弓之鳥、風聲鶴唳和草木皆兵了吧。
風聲驟然加急。像有什麼東西追來了,劉弈心中一陣悸動,這個速度下隻可能是另外一具動力甲。他停下腳步,回過頭去,黑漆漆的山林在AL的夜視設備下如同白晝,樹木雜草在隨風來回擺動,沒看到任何不對勁的東西。
【怎麼了?】AL問。
“不,沒什麼,”劉弈緩緩轉過身,“看來我有點神經衰弱,以為有人在追咱們。”
【某種意義上,您的話沒錯,】AL開玩笑道,【隻是您似乎有點過於高估南越軍方的戰鬥力了。】
“敵人可不止幾隻南越猴子,”劉弈蹙眉,“加大速度,回農場。”
AL全力奔跑的時速超過兩百公裏,這個速度下顛簸得就是劉弈也感到不太適應,被他抱著的兩人感覺就更糟糕了。幸好這兒是人煙稀少的南越鄉間,若還在天朝的江南省,必定會有人看到晚間在荒野中穿梭的白影,跟著就是有關鬧鬼的謠言四起。
頃刻間農場已至。按劉弈走之前的吩咐,小墨瞳和他的外公外婆沒有點上蠟燭,偌大的農場漆黑一片。下午打碎的玻璃和混混們留下的武器殘骸已經被清掃幹淨,附近的道路上沒有車轍和腳印,很好,出去這段時間沒人來過。
劉弈放下男孩的父母:“兩位受驚,我們到了。”
墨瞳的父親抱著AL一條胳膊,好半晌才穩住身子,他的母親幹脆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定了定神,李成隔著臂甲握住劉弈的手:“兄弟——”聲音因為激動而哽住,這個瘦小的男人好容易才能繼續說下去:“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隻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