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大部分是平地與生長茂盛的樹林。在山背後繞了個大圈,劉弈沿著樹林邊緣前進,從側麵接近研究院。一公裏的距離也是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果,這距離說遠不遠,但對單兵裝備而言,說近也著實不近。大部分動力甲搭載的傳器功率與精度有限,作用範圍大多不足一公裏。即使能達到,信號也太弱,易被各種自然環境幹擾。
前方是大片闊葉樹,還有密集到無法插足的長草與灌木叢。測距儀顯示離旗杆差不多是九百五十米。他把機體搭載的紅外和電磁傳感器打開,若周圍有任何電子形式的搜索,立即就能知道。生物傳感器則因為野外幹擾源太多,沒有啟動。靜候幾秒,周圍沒有埋伏,研究院裏也全無反應,他端起愛槍,瞄向旗杆。
一公裏的距離,要打中直徑不超過三厘米的細杆子,對再優秀的狙擊手也是個不小的挑戰。M200在這距離上的著彈分布也超過四厘米,風速、溫度、濕度、地轉偏向力,每一項要素都必須考慮。包括AL在內,再優秀的彈道計算機與測量設備也無法完美做到,隻有人類才能憑著日複一日的千錘百煉,將計算與想象結合,讓推測出的彈道無限接近事實。這需要刻苦到常人無法想象的訓練,對狙擊手本身的天賦要求也極高。
嘴上說總比實際下手做輕鬆。三十六倍瞄準鏡中,旗杆看起來仍然隻是一條若隱若現的細線,得憑旗麵判斷位置。讀取了風速,準星瞄向旗杆偏左的空氣,再稍稍抬起槍口。路德維希給人的印象沉穩,不能指望有第二發的機會,何況一槍不中,對士氣與同伴的信任都有影響。更重要的是,對敵方的威脅也大打折扣,這是連隻在遊戲中摸過槍的宅男都懂的道理,一個不能一槍斃敵的狙擊手完全不入流。
深深吸了口氣,把雜念統統驅趕出腦袋。世上的一切都被排除在意識之外,連身體的感覺也被暫時忽略,他現在能看到、能感覺到的就隻有自己的雙手、手裏的QUB狙擊槍和一公裏外研究院正門前飄揚的旗幟。
準星微小的晃動漸漸止歇,他在腦中勾勒出一道拋物線,連結了自己與目標。就是現在,他扣下扳機,伴著巨響與製退器中的硝煙,子彈旋轉著呼嘯飛出槍膛。他的雙眼看不到子彈,一秒過後,他看到岡格尼爾的旗幟仿佛突然被看不見的手折斷,像是斷線的風箏般從旗杆飄落。
中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放鬆下來,而是收起狙擊槍,沿來時計劃好的路線撤退。長弓的分隊頻道和與阿爾法的公用頻道都已沸騰,罵娘的感歎與誇張的讚歎此起彼伏。
他們準是被壓抑了好幾天,現在終於找到個發泄的機會。下來該輪到岡格尼爾草木皆兵了,視野中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回頭瞅了眼,研究院裏原本亮著的燈一盞盞熄滅了。很好,這下兩邊的心態回到同一起跑線,又能在對等的情況下戰鬥了。
能一發命中如此高難度的目標,對劉弈自己的心情也是個鼓舞。不及路德維希是肯定的,但德國人得守在研究院裏,離開時也得搬運大批基因儲存液,相較而言,劉弈的負擔輕得多。進攻一方總是占優勢的,在狙擊手身上這一點體現得尤其明顯。
遠比去時快,他安全地回到同伴中。隊友們不能離開藏身之處,誇獎便在頻道中一刻不停。
“劉,好樣的,”隊長戴林以一名合格隊長所能表現出的最大熱情道,“他們該收斂些了。”
“真是太準了,”意大利人長籲短歎,“比牙簽紮麵條還難。”
布魯斯哼起了歌,因為太難聽被叫停後,他意猶未盡地說:“知道嗎?我祖父是二戰老兵,霸王行動與突出部戰役都參加過,殺過許多納粹。第一批進巴黎的部隊中就有他,小時候他常給我描述法國人民見到美國士兵的心情。我現在有了切身的體會,我覺得,就和我現在差不多。哦請原諒,劉,我一直以為你肯定不能成功的,那一槍太玄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