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沈宛感歎著,竟沒有留意周北慕的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掃過,仿佛要看出什麼一般的執著。
“帶我一個如何?”周景年竟破天荒的留了下來。
江清頤一愣,似乎是難以置信,張了張嘴,看了沈宛一眼,立刻熱情的歡迎:“那可極好,正好我和沈妹妹都不通水性,有你們在,也不必擔心了。”
沈宛深以為然,她的確是隻旱鴨子,雖說這湖水不深,可畢竟這麼廣的一片,難保不會有特別深的地方,若是到時候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既然如此,那清頤和二弟一船好了。”周北慕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臉色也很平靜。
沈宛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既然周景年和周北慕倆人都識水性,當然要一人照顧一個。至於周景年,之前和他有那樣的傳聞,倆人同船難免覺得尷尬,和周北慕一塊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倆人見過數次麵,對彼此都很熟悉。她微微頷首,笑了起來,“那我們就上船吧?”絲毫看不出任何芥蒂的樣子。
周北慕神色微鬆,周景年的眉頭擰了擰。
江清頤本就默默留意著二位表哥的神情,見勢,有什麼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可滿湖的荷花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個微妙的念頭也被她拋在了腦後。
船很小,沈宛剛上去的時候,船搖搖晃晃的,令她幾乎站立不穩,一頭栽到湖裏去。
“小心!”周景年離她最近,扶了她一把,等到她站定,才放開了手。
他靠的很近,沈宛鼻間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青竹的味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多謝。”她沒有看見,背後的江清頤,瞪大了眼睛,看了周北慕一眼。周北慕眉頭微皺,卻也不過一瞬間,麵色如常的上了船,“你當心些,這船可能會有些晃,若是不舒服,隻管告訴我。”
他的聲音很溫柔。
沈宛聽著,微微笑了起來,“好。”轉過頭去,滿眼的荷花觸手可及,忍不住伸手去碰拿略顯毛糙的莖稈,花瓣,又回頭去看江清頤,“你怎麼還沒上船?”話音剛落,周北慕一撐杆,船離開了岸邊,朝著湖心劃去。不管在現代還是古代,泛舟對於沈宛而言,都是很新奇的經曆,她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隻一個勁的樂嗬,時不時就去摸摸荷花,撩撩水,若不是周北慕在跟前,她恨不得脫了鞋子去擺腳,那感覺一定很好。
到湖心的時候,他們和後麵江清頤的船,已經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沈宛撈起一朵浮萍,在手裏把玩,又忍不住炫耀似的伸到周北慕跟前,“你看,這朵浮萍還開了紫色的花。”在家鄉,這種浮萍叫做水葫蘆,根是黑色的,下麵是莖葉似一個個儲水的小葫蘆一般,因而得此名。
想到家鄉,她眼中驀地一黯,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聲音雖輕,周北慕卻不是常人,他眉頭微蹙,“你有心事?”
思鄉之情,該如何和周北慕說起?沈宛搖搖頭,將浮萍扔回水中,“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
周北慕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他盯著她受傷的手,輕聲道:“當心,你的傷手不能碰到水。”
“知道啦知道啦!”這種哀愁的情緒在沈宛心中也不過逗留了片刻,她素來不是那種多愁多思的人,望著滿眼的湖光,沈宛眉眼彎彎,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麵輕笑,忽然想到和周北慕的初見,忍不住笑了,“那個時候,我們見麵就掐,真想不到,還有坐在一條船上的機會。”她眼底眉梢都是促狹,嘴角翹得高高的,想到周北慕說過的話,“你這算不算是自討苦吃?”
周北慕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這也算是栽到你手上了。”雖說是感歎,卻並無苦澀之意。
“哈哈。”想到這裏,沈宛就樂不可支,“是你先瞧不上我的。”也隻有這時,才能輕描淡寫的說出昔日那些耿耿於懷的話。
周北慕臉色暗了暗,很鄭重的看著她,“從前是我不對,說了些不妥的話......”
“好了好了。”沈宛並不是要追究的意思,隻是覺得命運弄人,抿著嘴直笑,“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以前的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她揮了揮手,“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
“嗯。”周北慕嘴角翹了翹,露出淺淺的笑意,“大人有大量啊......”目光閃了閃,忽而直視她的眼睛,“那你告訴我,你手上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呃......”沈宛下意識的想扯謊,可見周北慕目光真誠,隻得歎了口氣,正好她心裏堵著一口濁氣,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那日二公子和我說了於山水的事情後,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和馬連珠說這事,後來終於挑了個時候,告訴她這個消息。她聽了以後,情緒很激動,跪在地上一直磕頭,磕得滿頭都是血。她是鏢局出身,我一個人拽不動她,便出去叫了幾個丫鬟一起來拽,結果人是拽起來了,我自己撞上花幾,花盆落下來,我又忙著躲閃,一時不慎,手就按在了花盆的碎片上......”說著,歎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手,神色微苦。
為了拽一個丫鬟?原來是這樣,周北慕心中微動,仿佛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正欲說些什麼,卻聽見沈宛苦澀的聲音:“想不到,我救了她一次,卻救不了第二次,她已經投井自盡了。”她說著,苦笑了笑,“你看,世事就是如此,當初我將她從鏢局帶進府,原是想她平安的過這一生,結果結局還是一樣的,到頭來,還是逃不了這一關。”
“當時你若不救她,她早就死了。”周北慕眉眼一冷,“如今她有機會跟你進府,見到從前一輩子也見不到的風景,於她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沈宛歎了口氣,笑了笑,“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我,也隻能祝福了。”